沿着左岸城墙缓步慢行

巴黎到处都能见到处于拟态[11]的中世纪城墙，正因如此，扮成侦探找出它们才格外有趣。接下来，让我们来到塞纳河的左岸，沿着传说中的城墙，好好看一看。

先从圣米歇尔桥开始，一边走一边瞧着塞纳河畔的古董书摊[12]。新桥前面是孔蒂码头，码头旁巴黎钱币博物馆和法兰西学院毗邻而居。这一带就是塞纳河左岸城墙的起点。擘肌分理地仔细观察钱币博物馆的墙壁，会发现在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城墙标牌的旁边，有一个写着“奈斯勒塔”字样的标牌。这座塔睥睨着法兰西首都的西侧，与对岸的卢浮宫堡垒隔河相望。我们的左岸城墙探索之旅就从这里开始。

说到奈斯勒塔，我耳边马上便回响起乔治·布拉桑[13]吟唱的维庸抒情诗的一节，这节是鄙人的最爱。

再说，何处又是这位王后，

她一声令下，就把布里当

捆在袋中往塞纳河里丢。

去岁下的雪，今又在何方?

（维庸《古美人谣》）[14]

诗中讲述了一个14世纪的传说。腓力四世的王后迷恋年轻男子，恋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沉迷在爱情的游戏中。为了封口，还会将他们从塔楼的窗户扔到下面的塞纳河里溺死。著名哲学家、历任巴黎大学校长的布里当先生年轻时放荡不羁，同样没能拒绝王后的邀请。但他行事谨慎，还事先在塔楼窗下准备了铺满干草的小船，多亏如此，他被扔下来后幸免于难。关于奈斯勒塔的故事众说纷纭，还有人认为这是腓力四世儿媳们的桃色丑闻。无论如何，奈斯勒塔最为人熟知的就是这个传说了。16世纪的《巴塞尔巴黎地图》中，奈斯勒塔下画有两艘小船，似乎是有意地在配合这个传说，让人觉得欣喜。关于这幅地图的更多信息，我会在《古地图中的巴黎》一节中详细介绍。

奈斯勒塔和两艘小船（摘自《巴塞尔巴黎地图》）

让我们带着在城墙外巡逻的心情，沿着钱币博物馆旁边的盖内高街走一走。如果博物馆的大门开着，可以进院子里看一看，其中一部分墙壁可能正是中世纪城墙的遗迹。盖内高街的尽头与马萨林路交会，我们在这里左转。马萨林路是从塞纳河边一路斜着延伸过来的，而中世纪的腓力二世城墙就在这条路延伸出来的轨迹上。我们顺着这条路，穿过圣日耳曼大道路口，来到奥德翁地铁站，前面的这条路叫作王子先生路，这个平缓的斜坡其实也是中世纪城墙留下来的一部分。

翻阅伊雷赫的辞典就会发现，马萨林路以前叫作“奈斯勒护城河路”，这个名字源于查理五世（1364年—1380年在位）统治时期。当时，城墙外曾修建了一条护城河。我们这些热爱老巴黎的人，都更希望能保留这个有故事的名字，毕竟通过名字，能令人立刻意识到，这里曾有过一条护城河。该护城河在17世纪时被填埋，不知道宰相马萨林[15]是否曾参与这项填埋工程。马萨林路上奇数编号的建筑——编号的原则是，背对塞纳河而立，左边是奇数，右边是偶数——都是在护城河被填埋之后修建的。我也听人说过，这一带建筑物的地下室总是发潮。

接下来，让我们马不停蹄地来到马萨林路左侧的地下停车场。也许是错觉，但我总感觉这里湿气很重。地下三层的停车场后面，一段城墙突兀地矗立着。因为我非常喜欢公共停车场与中世纪城墙的巧妙结合，所以经常来这里，还会强行带着来巴黎玩的朋友到此处参观。这个街区的一些精品店，也会把旧城墙当作店内的内部装饰。

结束这场停车场探险，让我们稍微折返进入王妃拱廊吧。尽管被称为拱廊，但此处并非拱廊式街道[16]，只是一条穿行中庭的近道。街上有几家时髦的茶室，是一处让人身心放松的空间。据说，位于此处的语言学校，其大教室的墙壁也是腓力二世城墙的遗迹，遗憾的是我还没有亲眼确认过。

马萨林路地下停车场中的城墙

从王妃拱廊出来向右转，来到安德烈马茜路，这里残存着过去在城墙内巡逻的路线的痕迹。这条路的尽头是圣安德烈商业街，街道铺满了凹凸不平的石砖，踩上去很舒服。圣安德烈商业街没有拱顶，街道两侧开着咖啡馆和小商店，比如总是聚集着很多年轻人的马茜咖啡馆。商业街左手边有一家店铺正在装修，透过玻璃往里瞧，你会惊讶地发现，画着涂鸦的玻璃后面，竟然赫然挺立着一座中世纪的塔楼。

圣安德烈商业街的石砖

游客熟知的普罗可布咖啡馆[17]也在这附近，不过它现在已经成了一家餐厅。普罗可布咖啡馆之所以生意兴隆，是因为它对面曾经是法兰西喜剧院（1689年—1770年），咖啡馆旁边的老喜剧院街便是由此得名（挂有标牌）。旅游指南中常常提到，普罗可布咖啡馆是罗伯斯庇尔、乔治·雅克·丹东，以及后世的乔治·桑和奥斯卡·王尔德的最爱。需要特别指出一点，老喜剧院街以前叫作圣日耳曼护城河路。诚如其名，这里以前紧挨着腓力二世城墙的外侧。

店铺里面竟然有中世纪的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