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诗会
虽说酒楼举办此类诗词对诵乃是常事，毕竟当朝以察举制为先，而非科举制，多有清流才子名扬四海后，获得崭露头角的机会，而后才能受邀步步登天，司马相如便是如此。
但人人皆知文君酒楼乃卓娘子做东，此人本就是才女，而司马相如又多年未归，使她独守空房多年。
故路人们纷纷猜测，此举实乃卓文君在物色蓝颜知己，更有甚者污蔑卓文君在找下一个能够长相厮守的俦侣。
可不论是何言论，都令卓文君清誉受损。乔茜茜偶然听闻，急得直跳脚，说这群人就是嫉妒卓文君，见不得别人好。
当事人听罢，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晏晏一笑道：“随他们去吧。”
乔茜茜见当事人不表态，自己也不好“皇帝不急太监急”，只好愤懑而退，跑到柜台后站定，脑海里仍旧思索刚才之事。
吴小六见罢，心里约莫猜测到几分，尚未开口问询，却被反问道：“你说我们的大东家，性情为何如此温雅，每次都是任凭谣言四起，平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吴小六见惯乔茜茜打抱不平的模样，一贯宽慰道：“虚名在外不足道，谣言止于智者。”
“你这话说得，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每次都被趁人之危地糟践几句，这文君酒楼如何屹立不倒，更枉论要做什么百年老店了！”
在乔茜茜的观念里，这周遭世界尔虞我诈，波云诡谲，多的是小人，就算要当善人，那定是要善良中透着锋芒，使人敬畏。
吴小六却不以为然，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朱唇抿成了一条缝。
“喂，”乔茜茜推搡了一把他的肩头，“你笑什么？”
吴小六环顾四周，而后侧过身来，悄声道：“落娘子，您以为，卓娘子举办诗词对答，是有何意？”
他顿了顿，给足乔茜茜思索的时间，见她秀眉忽而紧锁忽而舒展，忽而又瞪大着不可思议的双眸，他继续发人深省道：“一则是开拓酒楼的人脉，诗词竞答，少不了吸引众多才子佳人前来；二则为广大贤士提供一展才华的平台；三嘛……”他故作深沉地踟蹰着不言语。
“还有三？”乔茜茜自是知道前面两个目的，但是这目标三……
吴小六笑而不语，正欲低头继续算账，倏地冷不丁冒出一句反问：“落娘子，司马老爷多时未归家了？”
“原来你也和那帮人一样！？”乔茜茜听得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吴小六见她仍不开窍，只好放下手中之笔，一副手下女徒弟不能举一反三，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虽然他只管教功夫，不管教文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摇摇头，“此前那首曲子还记得吗？我想那便是卓娘子当下的心境。”
乔茜茜抬眸细细回忆那时那景，吴小六继续在耳畔说道：“曲首清丽婉转，暗喻卓娘子待字闺中的情态，曲中雄浑有力，那是如今你与她打拼的这番天地，最后疏阔豁达，便是她最终的心境。程不识也罢，司马相如也罢，终究是陪伴不了她一辈子，人这一生，是一个人怎么来，终归一个人怎么去。我猜，她不想枉费老天爷赏赐的一番天赋，想找寻其他志同道合的良人言谈几句罢了。”吴小六解释完，眼角斜撇着还在撑腮拧眉的乔茜茜，补充道：“没成想，你却如此想她，倒是与酒楼外的闲谈人等无异了。”
说罢便有些后悔责怪她，又默默补充道：“要说卓娘子能有这般转变，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何不趁此机会多欣赏欣赏才子佳人的容颜，那也是一番趣事。”
乔茜茜兀自点头，觉得吴小六说得颇有一番道理，昔人已去，何妨我们寻个朋友，就算再觅佳人又如何？
当下她便舒展心眉，胸间开阔不再郁结，待细细回味吴小六的言语，却暗暗读出了他的嘲讽戏谑之意，撇着嘴开口诘问道：“小六，你是不是说我爱看美人？”她言语沉稳，倒没有了先前的急躁，吴小六只听不回，见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旋即低声下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切！”乔茜茜看不惯他故作的姿态，但好歹是她武学上的半个师傅，不好太过放肆，只得认下自己是外貌协会的成员这个名头，在柜台前假装缓步慢踱起来。
诗词大会设在农历每月十五，当夜幕启明星闪耀，婵娟如玉盘初生之时，往常有些冷清的酒楼却高朋满座，人头攒动。虽是阳春三月，店小二却跑得满头大汗，脚下生风。
卓文君在二楼一隅观察楼下动静。只见有人独自窗前举杯，款斟慢饮；有人三五成群，飞觥献斝；有人盅酒满溢，不啜一口，只顾谈天说地。
此外，这时的酒楼宾客，与往日比起来，至少从着装上看，还多了一派书生气息。
“什么人嘛！”乔茜茜站在卓文君一旁，也在默默观察着楼下的众人。
小小酒楼竟是一个缩小版的成年人世界。如果说往日还有那么几个可以闲谈的老顾主，那么今日楼下坐着的，却多的是沽名钓誉的生面孔，尤其是苦了在大堂四方桌前低头哈腰的乔茜茜。
所以她早早跑上楼，和卓文君吐槽一气，说楼下这班人，看起来一个个逸采神飞，实则都瞧不起她，每每上前问询酒菜好吃与否，却只斜睨着眼尾，摆摆手暗示乔茜茜走远点。
诚然，以前乔茜茜也见过这样的顾客，高高在上，目无下尘，但是好歹也只是个别案例。
可今日在场之人，除了为数不多本是文君酒楼的回头客外，多的是这样的所谓名流人士，弄得乔茜茜碰了一鼻子灰。
邻旁的小二见状，主动揽下了今日的活计，乔茜茜正好脱身，提着裙摆就上楼。
“说的好听是什么名流人士，我看都是徒有虚名，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乔茜茜心下狠狠啐了一口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