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耳闻
待到人声和鸡声都消失不见，大娘终于抬起头来，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
乔茜茜还没回过神来，依旧倚靠在窗户一隅。
“起来吧。”大娘走过来伸手将她慢慢扶起。
“大娘，铜板都给他们了吗？”
“哎，没办法。”大娘摇摇头。
“那你以后吃什么呀，这天寒地冻的，地里又没有新鲜蔬菜可卖。”
“没办法，凑活着过吧，勒紧裤腰带，能活一天是一天，只盼我儿早日归来，不让为母担心便好。”
说罢，大娘出去关严大门，继续在院里的三分地上翻种。
乔茜茜一并跟了去，求着大娘教她农业知识，什么种植技巧、病虫害防治手法，有多少教多少。
曾经的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如今苟活于世，少不了学点技能傍身。
待到夕阳西下，没有再见可恶的官差老爷的嘴脸。
正当乔茜茜收拾农具准备日落而息时，却听得屋外有几个妇人边走边闲聊。
“你听说了吗，今天有个孟姜女，给城门的老爷唱了首歌，就过关寻夫去了！”
“是吗？咱们这老爷雁过拔毛，信奉的是‘有榨不出油水的芝麻，没有榨不出油水的百姓’，他肯放过孟姜女？”
“害，这你还不知道，这老爷见到漂亮姑娘，自然是放她一马。待到寻夫不得，便可纳入府邸，或是献给皇帝，还能升个一官半职呢！”
“哎，可怜的人儿，进了这长城，就别想出来喽。”两名妇人边说边摇头，渐渐远去，乔茜茜内心沉重地退回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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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边独行的孟姜女终于踏进了城门，眼前景象顿觉凄凉——荒芜的枯草地里，遍布高高低低的无名坟茔，几个打扫过的墓冢前还留有燃尽的纸灰。
北风呼啸，卷起一地散乱的灰烬和尘土。
她趁着天色未暗，连忙寻了几个民夫模样的男子，问明范喜良的下落。
“大伯，可曾认识范喜良？”她见着一名正在烧纸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没说话，只摇摇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爷，可曾认识范喜良？”她又见了一名正在祭酒的大爷。
她原本以为，在千万民夫中寻君无异于大海捞针，定要问个好久方能出结果。
谁料第二个民夫将其拉至城墙角落阴暗处，问道：“你是？”
“我是范喜良的妻子。”孟姜女如实回答。
“哎……”大爷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爷，您认识他？他怎么了？”孟姜女急切地问询，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大爷眼角流出几滴浑浊的泪水，慨叹道：“他是个好人啊！当初长城垮塌，难以修筑，那赵高请了术士算卦，说是需以万夫填坑，方能堵住缺口。范喜良挺身而出，斥责他们残暴不仁，而那术士为了平民愤，改口便说范喜良乃是神婴，身通龙脉，能够以一顶万！”
孟姜女仔细听着，双腿发软，渐渐力不可支瘫软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爷，你继续说。”
“哎，这不逃是死，逃也是死。我们都劝范喜良不如赌上一局，趁夜奔走，谁知他偏不肯，怕连累我们，第二天便英勇就义……”民夫望着不远处挺立的城墙，除了范喜良，里头还有千千万个累死饿死的民夫。
“……”孟姜女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怔忡，旋即飞奔而去，在城墙脚下哭泣哀嚎，掘土挖泥，颇有哭倒长城骂倒秦的架势。
天蒙蒙亮的时候，只听长城一声抖动，垮塌数里，暴露累累散碎的白骨。
隆隆声波传导不绝，连远在几里外村落的乔茜茜都听到了动静。
“事情进展得这么快？”虽然乔茜茜只想苟活，不想管这烂摊子。但是身为早已知晓结局的现代人，她更希望老天爷能给她开个金手指，好让她在这个时代指点江山一番。
再不济，能挽救个把人也好。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摸了摸浑身上下，只长了张能吃饭的嘴、能消化的胃，不能种地的双手和双脚——真真是开了锡手指，废柴一个。
她重新躺下，转头看着大娘熟睡的身影。这一世，我就跟您相依为命吧。
屋外风雪澌澌，傍晚乔茜茜关门的时候，再次听到营地帮厨大娘们经过时的八卦。
“你听说了吗，那孟姜女不仅哭倒了长城，还滴血认骨，官兵们都说她是不祥之物，是妖女！”一位声音嘶哑的妇人兴奋地说道。
另一个妇人面色平静，只淡淡地回复：“长城垮塌本就是常事，滴血认骨不过是她找到了与夫君的定情信物，一只玉葫芦，哪里你说的这么夸张！”
“哟，你倒说得轻巧，皇帝和赵高哪里查得那么仔细，听说官差老爷赶过去的时候，拿她问罪，早就送到皇帝营帐里去了……”
再后来，声音渐行渐远，乔茜茜在土墙里蹦跶着还想听个究竟，但被大娘及时制止，领回了屋。
“谣言止于智者，事情还没查清楚，就说孟姜女哭泣冲垮了长城，还说她滴血认骨就是妖女！”大娘还未关严两扇薄薄的木门，乔茜茜就愤恨着吐槽起来。
“慎言！这世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没人会关心一个平民女子的苦衷。”大娘舀起豆羹，仔细端到乔茜茜手中。
她没有胃口，怎么说孟姜女是她这个世界的嫂嫂，她怎能弃她不顾！
“好闺女，吃一点吧，你嫂嫂吉人自有天相。”大娘将豆羹递到乔茜茜手中，劝解道。谁都知道孟姜女的结局，但都没有行动，也难以行动。
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是乔茜茜当下的窘境。
之后数日，乔茜茜都在门口按时等待那几位帮厨的大妈经过。
听她们说扶苏公子在营帐外劝说始皇帝放过孟姜女，但是皇帝未曾听劝，但也没有立刻下令绞杀她。
又过了几天，听说始皇帝看上了孟姜女，要收她为妃，被其严词拒绝。但后又改口说需皇帝答应她三个条件，方能嫁娶。
乔茜茜知道，这三个荒唐的条件，秦始皇都会一一满足，只为了将一个嫁为人妇的平民收进后宫。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好歹，孟姜女还有一段存活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