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打破的第10227日

“滴滴——滴滴——”，原子钟发出声响，杨观测廿四，轻轻拍向停止按钮，起身走向了洗浴间，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打开镜灯，撩起刘海，系上发箍，洗漱，梳妆，简单的打扮，廿四快速的完成了一日的起始，她观看了墙上的计量表，因为天气较为良好，且昨日早晨已经完成过头发的清理，所以智能助手并不推荐她再次进行清理——她一向遵循助手的推荐，所以她拿起放在门口的识别钥匙，穿上了最常穿的工作鞋，踏出门去。

廿四居住于蓝星A2观测站的研究人员居住区，这是一片巨大的，完全相同的居民房，每个研究人员昼出夜伏，当人类还居住于蓝星时，这里每天都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今日是人类主要部队离开蓝星的第10227日，人类在经历过1594年的外太空探索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后，终于决定在公元4668年的十月一日，离开蓝星。这些数据如同原子钟一般精准的刻印在廿四的脑中，今日是4696年十月一日，是人类离开蓝星的第二十八年纪念日。

生物识别，秘钥识别，打开阀门，穿着服装，进入配电室，打开电闸，廿四如同前10226天一样，做着相同的内容，今天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她进入了总控室，数百台精密的设备瞬间点亮屏幕，虽然这里曾经有104位观测员同时使用这些设备，但是对于观测仪器五级的廿四来说，与103位配合工作和自己独自工作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坐在了主控的席位上，观察起了今日份的数据。

“总控，今日为舰体联邦的第二十八个纪念日，我仅代表联邦为您献上真挚的祝福！感谢您为人类作出的贡献，接下来我会为您展示今日的数据。”甜美的女声回响在总控室，她已经对助手的祝福产生了抗体——毕竟她在此留任，并不是为了什么报酬，只是单纯因为她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这个思想是从她形成以来就一直深刻于脑中的。

...

杨观测廿四听完祝福语，居然陷入了鲜有的思考——这是不寻常的。

廿四是杨观测廿三的创造体，廿三作为她的豢养者，或者用更古早更亲切的叫法，“母亲”，在对她进行基因编辑的时候，为了能够让廿四在观测方面能完全继承她的衣钵，误将廿四的情感指数调制了零级，换取而来的仅是将廿四的观测中控能力调制五级，毕竟只有少数的上层人士，可以通过家族留存的遗产，调整出六级的能力。于是，廿四就成为了一个感情淡薄，或者说是无感的人——她自从婴幼儿时期就表现出了异于普通工薪阶级的孩童的观测能力与远低于正常人的情感水平，她曾差点因为国文分数为零而被工作单位拒绝，最后还是因为政府急于寻找一个可以顶上A2观测站总控的人而破格录用了廿四。

廿四在工作中极少与他人交流，有数据显示，她保持每日打卡全勤，保持每日上班准时，保持酒吧等娱乐性场所进入次数为零...在人类全体离开蓝星前，她每日的工作无非就是最早抵达总控室，统筹所有人的工作，收集所有人的数据，提交数据，然后下班，日复一日，如此过了四十二年。

也曾有观测员去拜访过她，但她的生活状态令他人看后不禁咋舌——她下班后准点抵达居住区，吃着最标准的7-19便利屋的基础营养套餐，每天将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在房间中绝不进行一丝多余的思考，将生活过成了样板间的模样。拜访她的观测员发现，除了与工作相关的内容，廿四拒绝与他人进行更多的交流，到点，逐客，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人情味。

廿四知道，总控室的其他观测员对她议论纷纷，但是这对她并不重要，他人的讨论，并不能影响她的工作半分，与工作相关的一切，刻在了她的深层意识中。

...

杨观测廿四将思绪转回，她测算了一下，刚刚的思考大概占了一秒有余，下次或许应该研究一下为什么会产生额外的思绪。她看向了数据表，图表横纵变化，星云密布地展示在它面前，观测数据对她而言并不困难，但是今天的数据，却令她发现了意外——位于纱德勒斯海域的海平面下422m处居然传来微弱的信号，这微弱的信号导致今天的海域信息产生了局部的扰动。有局部的扰动并不稀奇，廿四调取了该地区的无人海洋勘测舰，很快发现了信号的来源——那是一个铁质外壳的房间，因为密封的铁门的螺丝松动，导致了内部的电器元件与信号波产生了链接，从而导致了信号的出现。了解了来源后，廿四照例填写了报告，然后便进行了其他的数据观测——一个古时代的物件，是无关紧要的，她没有责任去了解里面的物体是什么。

眨眼间，早上的工作时间结束，廿四按部就班的打卡下班，前往7-19便利店进食午餐。7-19便利店目前是由机器人运营的，因为高层考虑到廿四习惯于在便利店用餐，所以专门为她留了一个只服务与她的便利店。廿四随手从货架上拿下食品，坐在了自己常坐的双人位上，她突然想到，为什么自己总是孤单一人，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思考这种无关的问题对她是没有好处的。她匆匆吃完了午饭，她测算了一下，刚刚吃完午饭比平时快乐一分钟左右，这是不正常的。

生物识别，秘钥识别，杨观测廿四又进入了总控室，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智能助手贴心的为她调整了座位，打开了数据图表，但她少有的没有直接观看图表，而是询问了智能助手：“纱德勒斯海中是否还有可以调用的潜艇？”

短暂响应后，甜美的女声再次出现：“根据您的问答，纱德勒斯海中的奥德修斯号上，还存在正在待机中的无人深海探测器，总控。”

她第一次问出与工作相关，但又毫无厘头的问题，她感觉到助手的回答甚至比平时慢了几毫秒，因为她的问题超脱了日常的范畴。廿四脑中突然迸发了一个想法，她再次向助手发话：

“将无人深海探测器投往今早所检测到的铁质房间中，我需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短暂的读条后，廿四瞬间感觉到了不对，自己并未说明投放地区的精确坐标和目的，而是使用了十分模糊的“今早”“铁质房间”等描述，这是从来没有的，她轻轻揉搓了太阳穴，将座椅旋转过去，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您的命令已下达，总控。”助手提醒他，也成功将廿四的思绪拉回工作之中。投入工作后的廿四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处理完数据后，原子钟响起，宣告着下班时间的到来，她本来准备转身去关闭电闸，但突然，助手为她带来了一条消息：

“探测器已到达，在45°28′45.5″N， 89°5′7.3″E海平面下424米处传回图像，经智能扫描，判断物体为公元2211年5月2日的人体冷冻保存仓的可能性为98.57%，详细分析数据已发送至终端机-57号。”

杨观测廿四打开了分析数据，传回的图像中，一位蓝发的女孩毅然躺在充满冷冻液的仓体内，仿佛时间在她身体上并没有流动的痕迹，她依旧是青春的模样。她关闭了数据，她的理智告诉她，再往下调查更多并无更多好处。廿四返回居住区，打开房门，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房间空荡荡的，好像可以再容纳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