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波起
“为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有点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坏了，这他娘的是海瑞骂嘉靖疏！
“......圣上大兴土木、久不闻朝。耗百姓之心血修道宫。上有所效，下必甚焉......”
听着王文至一条条列出证状......
众人的面色从饶有兴致变得逐渐惊恐起来。
那可是翰林学士啊，有储相之名的一等清贵文职啊，今天这里可是永康帝千秋宴啊。
一时众臣心绪纷飞，少部分人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什么情况！今日是要宫变吗？谁要动手，哪位皇子还是掌兵勋贵。
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谁要动手，新皇是谁。为何老夫贵为一品连个信都听不到。从龙之功居然没有我？
这是少部分人的想法。
不管如何大家的目光渐渐汇聚到最前面几个人身上。只有他们有能力做这种事。
四王八公、洪武勋贵，内阁大臣、京营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都互相看了看。
到底是你们想造反还是这个人疯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要领，竟然任由王文至说下去。
“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正该我等做些什么的时候。”
“国朝养士近百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日！诸君可敢与我死谏！”
“践行圣人大道！”
王文至的声音响彻殿内，场内众臣有人惊惧得连连后退，生怕退慢了，被同僚留在前面。
但也有人往前面走。
“臣都察院，余序文附言！”
“臣都察院，杨士川附言！”
“臣......”
竟然真的有人附和！
永康帝却不怒，反而笑道：“你继续，朕倒要听听你能说出多少来，引出多少人来。”
连贾珏也心中惊惧，今日不会真要出什么事吧。
扫了眼出列的一群人，都是文官、大部分的言官和翰林，但是没有武官，这让贾珏内心稍安。
一群文官成不了什么事......
文......文官！
二......二叔！
靠！
见到一旁后面的贾政明显左挤右推想要往前面走。
贾珏头皮发麻，他知道贾政一向把自己视为清流，不会吧，他不会把这当成流芳百世的机会了吧！
不行，不能这样！
“你放屁！”贾珏声音响彻殿内。
“你是大奸贼，圣人爷爷武定祸乱，文至太平，我父亲说了乃古往今来第一圣王。”
“你是哪家小子，国朝大臣当面，岂有你说话的份。”
“吾乃......吾乃贾家宝玉。
王文至抬头看了一眼：“竖子不足与谋”
这是骂贾珏是个小屁孩。
“你又放屁，我乃荣国府嫡子、贾家宝玉，你才是竖子，你个小娘养的。”
“我天天都听我爹给我讲皇上的故事，当初鞑靼入侵，莫非有圣人爷爷力挽狂澜、扶大厦将倾，天下早已大乱，我就吃不了鸡腿了。”
王文至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他出身清贵之家，一路中举人、中进士，进翰林。被人称为储相，几时听过这等污秽之言。
不管如何，贾珏一番连骂带叫下来，原本凝固的气氛变得搞笑起来。
从翰林储相死谏皇帝，变成了与黄口小孩对骂。
众臣见久久没有下文......主要是没人带兵入内。
也明白了这小子纯粹是个失心疯。
一时间纷纷唾弃此人，一个比一个狠。
不过这小屁孩倒是厉害，吹捧起来一套一套的，不比我们功力差。
不对，怎么能比不过小屁孩呢？
一定是他老子教的，不然小小年纪他怎么能说出这些话，好个贾政，看起来浓眉大眼的，真真是个佞臣。
显然，众臣搞错了身份。
贾家二房衔玉而生的事，当初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多少人上门恭贺。
至于后面的事，得益于贾母封锁的功劳，并未大肆操办。
只有部分老亲故旧和上层人物知道详情。
大多数外人也只知道荣国府内大房、二房不和，好像还闹出了什么妯娌打架的笑话。
贾政心里也很委屈，明明是他前两天给贾珏讲的祖宗筚路蓝缕太祖开国的历史，怎么就成了大兄的功劳。
内阁大臣、重臣勋贵却并未跟着骂，而是看向了永康帝。
“王至文乱臣贼子，目无君父，请由禁卫拖出午门处死。”
永康帝未理这话，继续道：“王至文，你以海瑞谏嘉靖疏骂我，你拿朕跟亡国之君比？”
“陛下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大胆”
“大胆贼子。”
你骂皇帝就算了，你还想骂我们？诸臣皆愤愤不满。
“你想学海瑞，朕却不是嘉靖，朕不会杀你的。”
“你说朕大兴土木，却不知朕以工代赈救活了多少百姓......”
“你说朕玄修不理事，国朝一天百件事可曾有奏疏耽误......”
“你说朕”
“你说朕穷兵黩武......妄动刀兵......却不知边境百姓......”
没有了，说到这里就被贾珏打断了，永康帝狠狠看了贾珏一眼，混账小儿坏朕大事。
台下众臣一一听来，心里有些嘀咕，别说还真和嘉靖有点像啊。
最前面几人却又不同了，隐约间有点咂摸过味来。
这倒不像是批判，倒像是洗白了。
王文至把所有皇上有争议的事情一一列举出来，然后皇上一一辩驳......
甚至，丁朝云几人还想得更深，皇上一直有退位的想法，今天这恐怕是准备对身后名盖棺定论吧。
果不其然，王文至逐渐变得震惊不可思议，慢慢流出了泪，露出了恍然的神情，随后悔恨万分道：“臣不闻圣上有如此之难......罪该万死。”
说着就要一头撞死，好吧，应该是撞昏了。
永康帝也开口了：“既说了求贤责错，如何能罚呢。”
“赏王至文百金，升御史中丞。”
“出列众臣皆赏赐金，并赐御前宴。”
众人又开始称赞圣王有度量。
一旁贾政却是大呼后悔，方才被自家珏儿惊住了，一时迟疑，错过了这样既能践行圣人之道流芳百世，又能得赏的机会。
...........
“赵郡王进献东海白玉床一样。”
“吴郡王进献血经一本。”
随着宴会开始，赞礼官开始一件件报礼物。
先是诸位皇子的，然后是宗室的，接着是勋贵和大臣的，然后是封疆大吏的。
这些天南海北汇聚而来的宝物，哪怕只一件也够民间一个家族传承三代了。
可在这个场合如走马灯一般，只有几息的时间。
当然圣上可以记不住，你不能不送。
“诸卿，丁相，朕这几子，谁可称孝呢？”
贾珏长呼一口气，今天一共才听永康帝几句话，句句话都让人发麻。
封建时代不孝是要被处死的，所以理论上大家都是孝子。
你问哪个皇子可称孝，什么意思？其余皇子呢？
在场勋贵、大臣也都放下了还没握热的杯子。
都是人精，这话一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立储这话题瞬间浮上了众人心头。
宗室勋贵不好言语，阁臣记书亦站出来道：“陛下，诸皇子皆大善大孝之人，何必分个高下呢？”
皇帝随口一句话，不知要引出多少麻烦。
“诸卿，朕老了，精力大不如前，想要从诸皇子中择一人即位。”
“圣上，自古以为皇位传承皆由帝王一言而决，如何能堂而皇之讨论。”
阁臣记书亦严厉打断了这句话。
“无妨，在座皆是大乾重臣，还有诸位阁臣，朕倚仗了一辈子。
现在老了，精力不济，实在挑不出什么好人。你们说说谁最有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