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平生遭际实堪伤
当小红和小五儿看见去凑热闹的贾珏带回来一个丫头时，大小眼睛互相望了望，一脸不解。
贾珏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历，小五儿疑惑的模样瞬间就变成了心疼。
小红又问道：“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如何闹哄哄的。”
小贾珏一拍脑袋道：“对，快、速速回府，今日街上乱得不成体统，先回府再说。”
方才围观的人那么多，保不齐就有往甄家传信的，小贾珏还是怕甄家援军把自己堵住。
别人不好打，万一把自己控住让甄宝玉亲自上手可怎么好。
听见贾珏说街面上乱，赵来义心中埋怨，乱成这么一团，二爷起码占一半的功劳。
马车上、四人挤在一堆。
贾珏在思量后面的事情，小五儿率先开口问向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
丫头抬起头来：“不知，我父亲叫我一向唤我莲儿。”
贾珏打断道：“那不是你父亲，天底下哪有把女儿往外卖的父亲，那是畜生。”
“你那父亲我都打探清楚了，实际是个拐子。”
又道：“既然跟了我，就不能没名，以后就叫香菱吧。”
小五儿看向香菱灰扑扑的脸和凌乱的头发、脸上还有被争抢扯夺的污渍。
立马心疼地用袖子给香菱擦了擦脸。
小红连忙打下五儿的手：“可才换的新衣，弄脏了你又找谁洗。”
贾珏的衣服不能给外人洗，贴身丫鬟的衣物难道就能了？
可怜小红不仅要照顾小贾珏的日常起居、还得管这一个小妹妹。
小五吐了吐舌头，不理小红。
马车一路行到李府。
还没进门就有下人来唤贾珏，说李祭酒正在屋里等着。
贾珏让小五和小红带下去拾掇、拾掇，自己则往正厅走。
堂内的李守中眉头紧皱，让小贾珏心中不妙，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在一瞧旁边立着一群家仆、都垂手不敢言声。
更是有些惊慌，这老儿不会真把自己当长辈了，想来一出关门打子吧。
他拿着四封托付信，真拿出长辈的名头教训自己一顿，却是连理都没地方讲。
却听李守中言道：“你可有被欺负狠了？”
小贾珏一愣，是我听错了吗，他其实是问的是，我是不是把甄宝玉欺负狠了。
原来是李府陪同上街的管事，在得知贾珏与甄家起冲突后，第一时间就感觉大为不妙，是急急打马回府求援。
李祭酒闻言大惊，这金陵甄家一向豪横，得罪了他们家，有几个能讨得了好。
当即便速速点齐人手，准备亲自前往救援。
一面又忧虑，待会真起了冲突怎么办。
若是京城国子监祭酒，金陵甄家怕是要给些面子，可金陵国子监的祭酒，李守中拿不清自己有没有这个位份。
幸好犹豫之时，下人来报，贾珏回府了。
便连忙唤人进来，直到看到小贾珏全须全尾的，这才松下气来。
而当李祭酒从贾珏口中听到详情后，手中的茶都撒了一桌。
“那甄家宝玉金陵谁不知道，是奉圣老夫人的命根子，你打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李祭酒几乎有些颤抖，指着小贾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此刻他又一次回想起，贾家太夫人的话，吾家孩儿，虽聪慧却顽劣，容易惹祸的评价。
可李老爷已经管得很严了啊，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出去顽。
第一次......就把甄家子弟打了......
“老爷，甄家来人送了请帖。”
李守中一愣，连忙唤上来。
那甄家下人上前递上请帖，然后道：“我家甄环二爷，无意冲撞了贵公子，如今得知是荣国府的珏二爷，想着甄贾两家几十年的来往，特意请贾珏公子上府一叙。”
说罢下人便行礼告退。
李守中转头对小贾珏道：“你收拾收拾，我亲自带你去请罪。”
小贾珏摇摇头道：“不可去，不可去。那甄家宝玉被我打得极惨，万一是骗我上门，然后关起门来欺负可怎么办。”
李守中道：“断不会如此，既然下了请帖那便有了事的意思。”
小贾珏道：“不可去，不可去。到了甄家的府上就由不得我们了。他若真要逼迫我、羞辱我，怎么办。”
“我堂堂国公府子弟，是断然不可能辱了祖宗门楣的，到时候打起来，先生护不住我怎么办。”
李守中本想反驳，可想到甄家平日里的做事风范，又有些迟疑，他还真不敢打包票。
万一自己带上门去，结果被一通羞辱，自己怎么对得起这四封信。
“罢了，你先回去，这段时间不准出府。兴许过几天，甄家的气消了，更有回旋的余地。”
贾珏走后，李守中又唤人上笔墨纸砚，一一写信。
..........
贾珏的院子内。
在贾珏与李守中谈话时，小红已经服侍香菱洗漱了一遍，此时正在给香菱梳头。
当贾珏进去时，小五儿正坐在香菱面前的板凳跟她叽叽喳喳。
小五儿时不时用小手往香菱额头上戳戳，想看看能不能把那点胭脂擦掉。
给香菱梳理头发的小红嗔着打下了小五儿的手：“瞧这可怜样，别欺负人家。”
小五儿笑嘻嘻道：“以后不用怕了，我们二爷很好的。”
“那二爷平日里打人疼吗？”香菱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小五儿昂头想了一想：“不知道，我还没被打过嘞，等我哪天挨打了再告诉你。”
“我看今儿就挺合适的，想要爷揍你一顿吗？”
贾珏进门，三人立马起身。
此时的香菱，模样已与先前大为不同。
在小红服侍着洗漱后，又穿上了小红的新衣，就连头上的发式，也重新梳理了一遍。
十来岁的模样出落得清新脱俗、少女身姿已有展开的迹象，不过再出众，此时终究也是个小女孩罢了，贾珏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可还有父母在世？”香菱茫然摇头。
“你还记得你家住哪里吗？”香菱茫然摇头。
香菱不知道，但是贾珏却知道，甄家早就毁了。
香菱的父亲甄士隐也出家当道士去了，老母亲不知道还健在不健在，假如健在，或许也只有贾雨村知道在哪儿。
见贾珏不说话，香菱以为是自己哪儿说错话了，连忙跪下磕头：“求二爷不要赶我走，我愿当牛做马，一辈子服侍二爷，请二爷不要赶我走……”
“香菱每天吃一小碗饭就够了。香菱什么都肯做，洗衣服、做饭、缝补......”
听着这些话，就能猜到香菱这些年挨了多少打。
平生遭际实堪伤，这句话形容香菱真没有错。
本来备受宠爱的乡绅家的大小姐，在阖家团圆的元宵节，被拐子所拐，一遭沦落到这种境遇。
弄得甄家也家破人亡，这拐子死得真是太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