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附录】A4 怯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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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写。哪怕这最后的一份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也必须写。刚刚枯坐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写下来一个字，但是，就记一些流水账也好，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也好。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意识流”？
我从未想过我们的高中生活会这样结束。或许有些奇怪，我把今天才定义成结束，而不是返校那天，也不是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更不是高考结束那天。
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像三年前我们中考出结果的那天一样，也是晚上。或许这是你“鼓起勇气”的方式，也是对三年前我说的那句话的回答。
——好烦啊，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却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敢写下来。我就是胆小鬼！有些话哪怕明知道你看不见也写不下来！
那就暂且打个岔，聊聊和大家的毕业去向有关的事情……？虽然今晚已经聊过了。大部分同学发挥都还不错，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海波是真的考砸了，自招也没用上，他打算去集澜大学。
听说+1报了邺大的自招，结果面试被挂掉了，最后去了折流大学。ZnLi说可能邺大的老师们对+1在两年省选期间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实在不想接着被他干扰。确实很有道理，祝折大的老师和同学们好运。（笑）
还有，我就说你很优秀嘛！就算不靠自招的优惠，去邺大也基本没问题。（之前应该写过来着……翻了一下，确实写过。）天天说不想学数学和物理，还考得这么好。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数学二卷只考了这个分数，但又一直没对答案估分，也就算了吧。
……又想不到要写什么了。完了。到底应该写点什么啊？具体的感觉写不出来，不敢写，脑子一片空白，回想都不敢想。抽象的感受……是什么呢，极致的幸福与极致的痛苦吧。非常幸福，无法用任何语言表达，因为我终于确认了我们的“共鸣”。
究竟是什么呢……至少有一个瞬间，我们的想法完全重合了、我们的心脏正在为同一种强烈的感情而跳动……之类的吧。也有可能是，灵魂的空缺被填满了，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完整”……？感受很具象，原因却是模糊的。我说不出来，总之，你大概能体会就行……
然后是痛苦。我知道这种快乐与幸福必然是短暂的。等到下一个瞬间，我们又要落回去了。“激发态”总是短暂的，“基态”才是日常。（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是会想到化学啊，我没救了。对不起，不是故意要破坏气氛的。）
短暂的插曲必将结束，这个糟糕又软弱的我终究是要回到和你的，平凡的、若即若离的日常当中去的。正是因为体会到了那一瞬间无以复加的幸福，才切实明白那一瞬间的无可重复。
或许，那一瞬间，就是最接近“梦”的现实吧？可是，在美梦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又如何能忍住不要伸手去捕捉它的衣角呢？
我早就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从省队名单确定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我是个极度执着的人，总是追寻着唯一的答案、追寻着你，那温暖到仿佛要融化我的一切的光芒。我仍然对你……，一直都是，不会因为感到痛苦就放弃。
但是你不是。你更接近“正常”、逃避痛苦，所以受到伤害之后就会陷入自我保护。我很理解，趋利避害是一切生物的本能。所以，我不会再提起了。
就当这一年是一场梦吧；过去吧，遗忘吧。等到太阳再度升起、从沉眠中睁开眼睛，一切都会被遗忘，一切都可以得到原谅。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会是。
但是，看到问题之后，我就再也无法视而不见。我逐渐意识到了我在回避的事物，并继续寻找它的答案。我想要违抗本能，所以它告诉了我——为什么我在那一刻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因为，我好像一直都是乐观主义的，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相信自己能做到更好。或许是过于相信主观能动的力量了。所以逐渐地，我对自己的信任和期待也越来越高，仿佛只要认真去做就无所不能。我总是想着为更好的未来而活，总觉得自己能做到更进一步。
这时候，“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的事出现了。所以我从云端跌落地狱，并开始怀疑是否以前“无所不能”的景象是否只是一片虚幻，是水中月影、是镜中飞花。无法改变的现实让我无能为力、怀疑一切。
正是我回学校的选择导致你失去了那一次机会，让你开始了又一次的自我质疑。是不是我无论如何都是错的，遇到你是错的、想要和你一起努力的愿望也是错的。这是我的“原罪”吗？
我明明可以很敏锐，却总是对你很迟钝。无穷无尽的思绪在脑子里互相缠绕，争先恐后地想要表达自己，但是无论是书写还是别的什么方法都赶不上思考的速度。好冷，明明是夏天却浑身冰凉。
直到高中生活的结束，我才意识到我并不是想逃离须中、也不是想逃离你，而是在逃避我自己过于天真又什么都不会的事实，还有在逃避你可能不会回答我……的事情。现在已经有回答了，但是那又如何呢？它是回答，但是又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年间，我又要如何面对你呢？我总是这样沉重，每天都比前一天积累更多、变得更沉重。所以我才没办法像你那样，轻快潇洒地下定决心、活在当下的每一个瞬间。
这本留言我是当成日记写的，虽然没有每天写，甚至间隔不短。但是我真正的日记会用第三人称来写，脱离我的身份、沿用我的想法，尽情表达。我总是沉湎过去，所以时常记录。这样才能回忆起当年的一切，桩桩件件，恍在昨日。
留言就不一样，哪怕只是想象中的阅读对象（你），都会作为观察者让我坍缩回“我”，我只能是我自己。我暂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没有形体的灵魂想要被人看见，就必须拥有一种形状吧。
或许我的文字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扑面而来的是痛苦、愤怒、无助、悲伤、嫉妒，或许还有傲慢。——我似乎总是“傲慢”的，下一段再说。我无法直白地描写我的快乐、希望和活力，只能把它们埋在句子深处，等待被人发觉。
我用17年的时间探寻对自己最准确的表达，却只能用暗喻试图让你理解。我害怕被别人直视我痛苦的、燃烧的、伤痕累累却从未破碎的心。或许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是什么。
很抱歉我只能对你展现这么多，但这就是我能够为任何一个人所展现的全部，以前从未袒露过，以后也必不会再有。我期待着被你接受，又害怕你看到这样的我会恐惧。我无法对你说谎，我别无选择。
……但是恐惧也很正常吧，毕竟写了这么久，各种奇奇怪怪的状态都出现过……毕竟，我一直觉得，我是“没有形状”的。
好像变成完全的“自我表达”了。啊，补上关于“傲慢”的想法。近期突然意识到，并不只有“看不起”是一种傲慢，“看不到”或者“天真”更是傲慢的一种。我总是很天真的，所以很傲慢吧。无论对你，还是对他人。我只能看见我“视线之内”的东西。不过一旦看到了，就永远不能视而不见，尤其是你。
回到和你有关的内容。我伤害了你许多次，甚至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能够有今天这样的结局，我已经知足了。至少我拥有了那一瞬间的、至高无上的幸福，无论之后我要用多少不敢再碰触的时间来弥补。我何德何能，与你同频同调？
今夜、听到你说出我的名字的那一瞬间，我就好像已经知道了结局。我永远如此，无论相隔多久，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听到你的第一声，就会立刻被吸引。无可救药、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呢？无论是去年和Lily一起在走廊上看见你的时候，还是在办公室真正见到你的时候。去北淀的动车上说“欢迎回来”的时候，在摇曳的树影中握着我的手说“一起加油”的时候。
并肩在晨光中骑行的时候，二轮实验考砸之后安慰我的时候。去集训前冲下楼流着泪说“至少是为了我”的时候，决赛结束回到班里再一次欢迎我回来的时候……每一次，每一次。我不能逃离，也不想逃离。
我已在以你为名的、清澈的冰封的海中，沉入无尽深渊，拥抱寒意彻骨。
开头的时候没有想到写什么句子，就没有写。现在补上吧。
“你是光芒唯一美丽无与伦比”
明天或许是平常的一天，或许会像三年前那样，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至少表面上如此。之后到了清宁，我们肯定也会邂逅新的人们、去尝试此前从未体验过的一切吧。我仍然抱有期望，但也知道我们的生活轨迹或许会不可避免地渐行渐远。
但是……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我将究其一生去寻找、去等待，去探索自我、探索我们。
——那是“恨”，更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