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录像厅 馒头和武侠梦醒（3）
凡事都有两面性，喜欢篮球是这样，成为口嗨一族也一样。高中时一些自发的辩论行为，客观上为我后来的工作提前准备了一些必要的素质，但也为一个怎么也克制不了的缺陷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嘴巴比脑子快！尤以刚参加工作那几年为甚。那些年真病得不轻，典型的症状就是呈明显的“杠精”状态，凡事都要反着说一番道理，直到后来发现嘴上论输赢绝非真功夫，并为此付出了高昂代价之后，才日益变得沉默起来。
高一，我们更喜欢往校外跑，一有空就找几个同学或者自己一个人也要去街上溜达，不愿意窝在教室或者宿舍里，去看城里各种新奇，去看录像，逛新华书店，去看小商小贩，蹭报摊看杂志，甚至去蹲守我们县第一次法院公开开庭审理的全过程。
记得那次公开审理，是我们县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开法庭审现场，我们视之为我县民主法制建设过程中的巨大进步，跟着场外的围观人群一起为之欢呼。那次庭审现场持续了三四天，法庭辩论阶段尤其让我们口嗨一族上心，整天守在法院门口，听高音喇叭实时广播法庭现场实况。事件本身已经淡忘，原告是县第一个万元户刘永和，做猪饲料起家，在我们读高中时已经在离县城不远的火盆山村建起了自己的猪饲料厂，这是第一批乘着改革大潮浪起来的人，但不到我们高中毕业，该万元户就已经逐渐没落，不知道与该案件是否有关。不过第一批成长起来的民营企业家，更多的是个体户形态，尚不具备持续面对市场风险的能力，几乎是靠胆大、敢闯支撑起来的第一桶金，随着改革带来的新的市场机遇和现代企业治理理念的推广，最早一批的草莽英雄们迅速退出市场也是历史的必然。
成为县城青年的初期，总有许多的新奇等待着我去探索，教室和校门阻止不了我这颗充满好奇的心。有一天，作为一个资深二溜子的我，一个人溜达到了县供销社的卖场门口，在门口不大的广场里集聚了黑压压的一圈人，我跟大多数县城居民一样，即使有一人看蚂蚁搬家，也可以围一圈人探头围观一整天的精神，遇到此时这种程度的围观场合，我当然不会放过，心中有个使命感，不围观会错失一个亿，错过实现人生小目标的机会。当我从人缝中钻进核心圈时，才发现是一个走乡串户的中年黑衣侠士，抱拳拱手，四方作揖，正满脸真诚地说着他因何到此：
“我是山东人，自幼在少林寺学武，师父要我们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把我们少林寺的武术推向全国，让国粹福泽百姓，电影《少林寺》看过的吧？”
在场围观群众纷纷点头，那个年代，一块钱一张的电影票，也不能阻止大家走进电影院观看《少林寺》的热情，后来电影下乡，坝坝电影又一波普及高潮，让《少林寺》电影在那个年代几乎家喻户晓。
“《少林寺》电影里的武功，只是我们少林寺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武功是不会拿出来展示的！”
这个滔滔不绝的中年人说的话我信，初中的武侠小说已经让我对中国博大精深的中国武术深信不疑，为之倾倒，曾经无数次幻想着能够去拜访名师，身逢奇偶。中年人长得十分精瘦，小平头，黑色对襟衫，宽大的棉布裤，很有一些侠气，在我们这种县城除了在电视机和收音机里，从未在生活中听人说过普通话，他的普通话夹杂着河南、山东一带的口音，但仍觉得新奇而动听，只听他继续说道：
“美国国务卿基辛格你们知道吧？”
大家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对我们来说，基辛格这小老头是知名度较高的外国领导人了，改革开放初期，中美关系进入到一个相对和谐的稳定期，基辛格在其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老百姓认知中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
“基辛格在多次访问中国期间，多次提出要参观少林寺，到最后才得到允许！”
我们听完感到深深自豪，大家激动地开始鼓掌！我感觉自己是拍得最响的人之一。
“可见我们少林寺的武僧有多神秘和厉害了吧，其实真正的武术，我跟你们讲，就是让你们去学，你们也根本学不会。在我们少林寺有一个武僧练功的地方，叫千佛殿，非常有名！里面画有五百罗汉朝毗卢的国宝级大型壁画，更重要的是千佛殿中青石板地面上有48个脚印，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大家面面相觑，青石板上有脚印，肯定是刻上去的吧！现场鸦雀无声，都在静等下文。
“这些都是当年寺内武僧练武所踏！”
大家啧啧声一片，都惊叹于少林寺的绝妙武功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决心。他的话让我浮想联翩，想起了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派，想起了众多少林绝学：易筋经、罗汉拳、大力金刚掌、九阳神功和小无相功，也想起了少林高僧们的金刚伏魔圈和他们令人神往的金刚不坏之躯。
“这些脚印是武僧们长年累月艰苦习武的结果，也是他们练功运气的见证，你说你们有几个能够坚持？”
黑衣中年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扪心自问，沉默间，这个少林寺的中年人摆出几个爽利的武功招式，衣袂带起虎虎生风，大家眼睛为之一亮。他徐徐收招，继续说道：
“其实要学武功，不一定非要像武僧那样，普通人除了坚持不了之外，更主要的是生活中我们用不着，知道吧，现在法治社会，朗朗乾坤，清明盛世，不需要那些武功了。我们要的是强身健体，要的是应急时候有个防身护体！大家觉得对的鼓鼓掌，觉得不对的可以不用听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对的！大家深以为然，现在谁还能以武力比拼，现在沿海那些富起来的人也没几个是靠武力打天下啊，有点武术防身就可以了。于是大家又一阵激烈地鼓掌，我又一阵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