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丧妻之痛
和女人猜想的不一样，顾影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在兔子倒下的时候，他就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躲在阴影里，从旁边绕到了她的身后。
这具身体的潜力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被透支的体力只是短暂休息了片刻，就再次从血肉里涌了出来。
他就蹲在暗处，像是一条毒蛇一样死死盯着女人，手中的木棍是精挑细选过的，手感沉重，挥起来很顺手。
趁着女人和郭靖讲话的功夫，他举着木棍悄悄来到了她的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在关键时刻来了一发当头一棒。
“……你是怎么做到的？”
郭靖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影自，“最后的时候，你的利维坦应该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保护手段才对，神经反馈系统带来的压力足以让你昏迷过去。”
“也许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顾影自咧着嘴笑，嘴里都是腥咸的血沫。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那样的撞击中还能保持清醒的，甚至还能硬撑着推开沉重的驾驶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然后爬这么远，就为了敲最后的闷棍。
“你的确天赋异禀。”
郭靖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在我见过的所有驾驶员里，你的天赋是最高的。”
这个女人用一脸严肃的表情说出了称赞的话，像是课堂上正在宣布考试成绩的班主任一样，瞬间就让顾影自失去了所有的乐趣。
“走吧。”
他轻嘶了一声，肌肉撕裂的酸爽让他现在连动根手指都像是会立马去见上帝一样，只能示意郭靖扶着他赶快离开这里。
刚才的对话他也听到了，这场的战斗造成的动静太大了，那些火势像是灯塔一样给黑夜里的敌人指明了方向。
也许再过不久，更多的追兵就会来到这个地方。
他可再没有小宇宙可以爆了，连兔子都已经彻底报废。
“等下。”
郭靖突然说道，在顾影自疑惑的眼神里捡起了女人身边的左轮。
“再也不见。”
她轻轻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轻响，子弹打穿了女人的脑袋，彻底失去了生息。
“走吧。”
郭靖随手将左轮丢到女人的身上，搀扶着顾影自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黑夜里，顾影自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卡在裂缝里的兔子，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他的第一台利维坦，才一天就彻底报废，胸前的能源熔炉已经破碎，内部的零件因为变形而无法继续运转，线路被烧毁。
——即使可以运回去维修，这样的工作量也足以重新拼装一台新的利维坦出来了。
“……我会想办法赔你一台更好的。”
郭靖注意到了顾影自的表情，忍不住说道，“一定比这台还要更好的利维坦。”
“以你的天赋，绝对会拥有更好的利维坦的！”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孤家寡人，说这样的话有点像画大饼，又补充了一句。
她在基地的时候，就经常听那些驾驶员称呼自己的利维坦为老婆，所以心里觉得顾影自现在的心情大概就会和丧妻了一样。
丧妻大概就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一样的难过，所以她想要安慰一下这个龇牙咧嘴疼的浑身抽搐的男人。
“没事。”
顾影自回过头来，兔子的报废在他的预料之中，除了可惜没什么好难过的，倒是郭靖突如其来的安慰更让他感兴趣，“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表露出了对他的防备，怀里的匕首随时都会抽出来扎在他的大动脉上。
这个时候却又表露出了自己柔弱的一面，怕怀里的刀膈到他，甚至还换了个位置。
“……你很不礼貌。”
郭靖依旧面无表情，把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上，“你这样的人一定找不到女朋友。”
“太疼了，总要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郭靖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不可避免就扯到了他的伤口，疼的他抽搐，肌肉下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你就没感觉吗？”
顾影自看着她扭曲的小腿，上边被简单地用两块从利维坦上掉下来的金属板做了一个固定架，隐约间可以看得到碎裂的骨头。
尖锐的骨刺刺破了皮肤，扎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篓，他只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牙酸。
可这个女人面色不改，还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任由骨刺戳出更多的伤口，连眉头都没皱。
“还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可以忍受。”
郭靖看了顾影自一眼，大概猜到了他的疑惑，“做表情太累了，而且表情也不能缓解疼痛，想要凭借哀嚎和表情宣泄痛苦太幼稚了。”
他的表情僵住了，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副模样在女人的眼里居然是这么幼稚的，果断住了嘴。
“当然，你例外。”
郭靖接着说，“毕竟丧妻之痛是属于无法忍受的疼痛。”
“等等，丧妻之痛？”
顾影自愣住了，“是我理解的那个丧妻吗？可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利维坦不是被称作驾驶员的第一任老婆吗？”
郭靖说，脸上挤出了一个悲切的表情，“刚刚你的老婆为了保护我们已经死在了那场战斗里。”
她努力想要把兔子报废的事情说得更为壮烈一些，可冰冷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嫌弃。
“打住，我一直单身，未婚，没有老婆，也没有丧妻。”
顾影自打断了她，“……利维坦也不是我老婆，你这样说得像是我在守寡一样。”
郭靖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搀扶着顾影自绕过了裂缝和燃烧了一半的树干，沿着山脉朝着没有被波及到的那片地区走去。
身后那两台巨大的利维坦现在就像是死了一样，安静地躺在废墟中，顾影自没有再回头去悼念它们的尸体。
而就在他们绕过山谷的时候，兔子胸前的能源熔炉突然重新被点燃，发出了细微的干柴燃烧炸裂的声音。
头部的驾驶舱关闭，面罩落下，眼睛发出了黯淡而又幽深的明蓝色光芒。
它抬起头，注视着顾影自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