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制蓬峨
来到胡西津二人为船队众人准备的客栈,张开杨看着这竹木搭建的简陋的竹楼,手中一张芭蕉叶呼呼的扇个不停。
“这鬼地方,热屁得了,真不知道这些南蛮子是怎么忍的了的。”
边说着边脱去了上身的衣服,光着膀子四处打量起来。
此处已经算是尸耐港中比较繁华的地方,但是在张开杨眼中还是脏乱差的很。
远处的海面上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船只;靠近些是混乱堆积如山的货物和蚂蚁一样穿梭的装卸工人;张开杨一行人所处的是供往来商人居住交易的地区,好歹没有那么多胡乱堆积的货物,但是这边人口众多,街上污水横流,蚊蝇到处都是。
毕竟那个时代没有什么公厕,港口又人多货杂,而且搬运工多是从德里苏丹国而来的三族人,所以整个尸耐港空气中都掺杂着屎尿的骚臭味,这让船队众人感到很不适,即使是那些以前做偷渡水手的底层船员,也都捏着鼻子直摇头。
好在胡西津没让他们在此待太久,次日一早便带着人,拉着车,来请船队一行人入佛逝城王城。
“张大人,这些车上载的是您带来的货物,此行您先去城中安顿好,也可自行将货物拿去西区自由市场交易,占城国土狭小,给国主送信的信使旬日可归,到时诸位自有国主安排接待。”
说着胡西津自嘲一笑:“说来不怕张大人笑话,小人来到这占城国也有数年,还尚未见过国主呢。”
“哦?”这话倒是引得张开杨不禁侧目,他本来以为能管着这个国家最大的港口,胡西津应该多少算个人物,不过转念一想,在大明没见过皇帝的知州知县怕是也不少,便客套应付道:“津大人为国主看管这偌大的港口,想来日后被国主重用的机会还很多。”
听了这话,胡西津也客套的应付着,只是旁边的曹阿满开始对张开杨心有鄙视,“原来这傻子以为我们就是这个港口最大的官了,殊不知我们只是那一条货物线上的管事,说起来最多算是个小吏。”
一路闲谈,在胡西津高情商的恭维之下,张开杨已经开始与胡西津称兄道弟,眼看队伍就到了王城城下,胡西津向张开杨拱手道:“张兄,如若不弃,小弟愿为张兄向导,先带张兄在这佛逝城潇洒快活几日,等国主回了信,小弟再陪同兄长面见国主,也能为兄长此行出一份力。”
“贤弟想的真是太周到了,为兄正愁对那国主不甚了解,若是有贤弟陪同,那可算是如虎添翼,此行一定能不负殿下所托,满载而归。”张开杨此时完全被这个“会说话”的“占城重臣”征服了,只恨没能早认识这人,白活了这几十年没有知音。
进了城,安顿好住处,胡西津和曹阿满二人便邀请张开杨到当地最好的酒楼宴饮,张开杨也只带了老卢和几个较为亲近的自己人。
酒桌之上,胡西津细细为张开杨等人介绍占城的情况。
“方才人多,小弟不便多言,这占城国主名叫制蓬峨,在位至今已有20多年,国主为占城中兴之主,即位以来一扫前朝颓势,立志收复北方被安南陈朝所占的领土,因此占城与安南多有战争。”
“去年,国主北伐铩羽而归,今年又再度征兵,意欲第四次攻破安南国都昇龙城,如今应该在虞江一带与安南权臣黎季犛鏖战。”
张开杨对占城和安南的地理并不清楚,当初的培训也没有太精细的资料,但是听胡西津讲到这些好像演绎话本的故事,却也听的津津有味。
觥筹交错间,张开杨慢慢放下了这一个多月的紧张,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变得话多:“津老弟,哥哥不是跟你吹牛,咱年轻的时候也想着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只是时运不济,没赶上洪武爷打天下的时候,后面当了官,也不愿再干那把脑袋挂在腰带上的事了。”
“不过哥哥跟你投缘,也跟你说实话吧,此次出使占城,倒是一个新的机会,我不光要脱了身上的罪,还要立功,还要发财,衣锦还乡!”
说着他附身到胡西津身边,压低声音,但其实大家都还能听的清楚:“哥哥在泉州上了一趟岸,我那些货啊,大半都是我们兄弟自己添的,官窑私窑,掺在一起卖,又有皇太孙殿下的手令,嘿嘿,这些南蛮子能分辨清楚?”
“嘿嘿嘿,兄弟们都等着衣锦还乡呢!”
胡西津见他喝的有点高了,竟然将这种秘事都告诉了自己,于是也佯装喝大了,说道:“哥哥真是好计谋,不瞒哥哥,小弟虽然管着那港口,但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国主,国主虽只是小国之主,却颇有些雄才大略,又赶上这与安南交战的时机,小弟自觉胸中有些韬略,我这满兄弟更是通得些拳脚,不知哥哥能否在面见国主的时候带上我们兄弟,小弟也想搏个富贵!”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张开杨此时哪还分得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只顾大包大揽,拍着胸脯保证道:“贤弟放心,只要为兄能够见到那国主制蓬峨,一定带着你们兄弟,并亲自为兄弟引荐!”
“那小弟就先谢过哥哥了,小弟敬你一杯。”
“来来来,满饮此杯~”
十几日之后,三百公里外的义安镇,制蓬峨的中军大帐之中,跪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
制蓬峨坐在高位之上,左手拿着一张行军地图,右手拿着信使刚刚呈上的奏报。
“阿皑,你说这明国现在派这使节前来何意?”制蓬峨一边看着奏报,一边问坐在自己左侧下首第一位的人。
这人是占城大将罗皑,他听到制蓬峨的问话,行了一礼后答道:“属下不知那明国皇帝要干嘛,但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干嘛,清化近在眼前,我军应当水陆两路并进,赶在黎季犛之前到达清化龙岱山,不然咱们有被伏击的危险。”
闻言制蓬峨一笑:“你啊,心里只想着打仗,不过我却要顾及战场之外的事,我若是能得一国师就好了。”
说着他向信使一招手,继续说道:“回肯定是回不去了,你回去把主使带来军前,大明皇帝数次要求我与越寇(安南)休兵,殊不知我不灭越,越便要灭我!”
“正好此次与那来使好好说道说道,免得在明国那里留下隐患。”制蓬峨向北看去,红褐色的瞳孔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烧,“明国,希望你们不是来挡我的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