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夜白头
烟气绕梁而不散，两兄弟又试着问了其他的问题，却不得答复，遂以为祖父以香火为纽带桥梁为他们传信，也该要花费很大代价，若非如此，这数年来为何祖父从未有过这般变化。
“还有一种可能！”
张明光看向大哥，声音微顿：
“兴许与家族子弟接连迈入仙道也有关系。”
他成了神明，对神魂的理解比张明贞要深，也能够感受到普通人的念力。
往往凡人的欲念十分繁杂，而修士的则要清澈坚定。
仔细一想，也是如此。
修行并非简单的事，如果空有天赋而缺少毅力，也无法开辟灵藏，自然也就成不了修士。
修士修行，不仅要修炼自身，炼化灵力，同样要修炼内里，炼就神魂，这个过程中自然会明心见性，直指本心，得见本我所在。
而这，也是修行的本来意义。
在张清了解的玄法，从来只有修道与修真，道即大道，真即本真。
只是后世的修行变得更加功利化，为求长生而不择手段。
故而修道变成了修仙！
以张清的眼光来看，此界的正道魔门其实都一样，只是两者所坚持的内心不同，终极目的都是为求长生。
在吞噬完魏玄神魂后，他自然知道此界魔门的修行本则，大多追求随心所欲。
任何魔宗都有一道宗义——大自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正魔两道不过做事风格不一样，一个还要脸面，另一个则一直不在乎。
至于张清，早已脱离了正魔两道。
所谓的规矩、道义于他而言都没有意义，他执念长生，也只为长生。
他之子嗣只剩张怀虚，孙辈也只有三人。
再往后的血脉，却无一人真的见过他，虽然流淌着一样的血，可终究差了点意思。
所以，他强行炼化了魏玄的识海，此法并非夺舍，而是将魏玄炼成了‘兵人’，对张清而言，此刻的魏玄只是一件能够承载他气命金箓的器具。
想要真正的活过来，他还需要更多的气命！
张家于他而言，既是后辈子孙，又是合作对象，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为张家传下了玄法，而后两者便暂时绑定。
发展至今，张家并未出现大的疏漏，而他也没时间再去另起灶台。
张家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魏玄’这颗棋子，张清只是随手落下，今后叫他回到魔门，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张扬行事，恐怕只能借口闭关来减少与外人接触。
“张家想发展，光靠一个南麓可不行。”
“一隅之地可养不起金丹元婴，这些小辈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想要外拓，自然免不了牺牲。
张明光是第一个，为巡山神所伤，侥幸得了神格，才没有死去。
张芸澄是第二个，此次事件夹杂了多方利益，锅不能只甩给王剑川，或者赵氏。
张清此次显化只为告诉两个孙儿一件事。
自身要是没有实力，任何事对张家都是凶劫！
别人随便算计一二就只能沦为棋子。
除非自己有登台的实力！
……
连夜，张明贞便派人去了灵溪村，将重伤昏迷的张芸澄给送回了家中。
前两日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儿，而今却只能躺在床榻上，气若悬丝，面如金纸。
因为这事，张芸澄的生母刘氏都快与他撕破脸，恨不得拿他张明贞的命去换女儿的命。
张明贞自知理亏，没能提前看破外人的计谋，叫女儿落入难，他心中亦是懊悔不已。
他早年连丧二子，对张家的子孙后辈，没人会比他更关心。
刘氏衣不解带地守在女儿床头，他也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
这一夜，仿佛比他的过去五十年还要漫长。
第二日，张道临按例带着妹妹过来给爷爷问安，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杨雪晴亲手做的热羹，用的是灵米，烹煮的也是山间的野兽血肉，与许多滋补药材一锅而出。
将食盒放在桌上，张道临让妹妹张元霄将碗筷摆好。
摆了三个人的碗筷，他们会陪爷爷吃早饭，一会还要回去凤栖院读书。
“爷爷，吃饭咯~”
张道临呼唤了一声。
转过紫木屏风，却见到一个白发老人站在窗台前，身形佝偻地看着外边。
大父？
张道临不是很确定。
只因为此刻的张明贞与他记忆中相差甚远。
“吃饭了，爷爷……”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白发老人转过身子，面容与爷爷一般无二，可是皱纹却多了许多，眼眶也浮肿起来，看起来十分憔悴。
“是临儿啊。”
张道临看向身边的小娃娃，挤出了一丝笑容，这声音就像树皮摩擦，很刺耳，很生硬，张道临不由后撤一步，一旁的张元霄听到声音，直接吓哭了起来。
“怎么了？！”
听到女儿的哭声，一身素蓝衣裙的杨雪晴连忙赶了进来。
张元霄扑到母亲怀里面，边哭边说道：“娘，有妖怪！”
妖怪？
杨雪晴一愣，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眸也不由凝缩起来。
她声音微颤道：“爹，你这是？”
张明贞见到他们的反应，用灵力摄来铜镜，从镜面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面容，形似枯槁，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就像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行尸一样。
“东西留下，你先带孩子们回去吧。”
张明贞转过身，不想自己这副形貌吓到孩子。
杨雪晴连忙起身询问道：“爹，你没事吧……”
“没事，还死不了。”
张明贞边说身形边颤抖，杨雪晴见他不愿多说，立即抱起女儿，牵起儿子，匆匆便要出门。
刚出门，她就听到了张明贞的声音传来。
“帮我叫一下承寅，让他过来一趟。”
“是！”
杨雪晴匆匆离去。
等她走后，张明贞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已经没有什么弹性，真的就像树皮一般。
“大哥！”
没多久张明光就来到屋里，见到张明贞的状貌，目眦尽裂。
“怎会如此？不过一夜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张明光散开神识，扫过家中处处，他乍看张明贞的情况，还以为家里来了妖魔。
张明贞笑了笑，神情略显疲惫。
“年纪大了，熬不住夜，昨晚我只是在桌前失神了一晚，早上临儿来时，我就成了这副模样，一身精气亏损严重。”
张明贞以神识查探了张明贞的身体，灵窍脉络干瘪了不少，气海萎缩得不成样。
“没有命泉滋养，大哥的身体与凡人区别不大。”
“等等？！”
“他的紫府泥丸为何破了？”
张明光心头尽是疑惑，他从未见过有人紫府灵窍破碎的！
张明贞的灵魂就那般展露在他的神识中，仿佛是风中残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