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归
天不亮就起床,赶了那么久的路进城,一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回去的时候,两人脚下的步子明显沉了很多。
走完平坦的官道,又折进上山的小道。此刻已是黄昏了,夕阳即将坠落到那西山之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天边染得血红。
两个少年时快时慢,奔在山野之中,余昏撒在他们回家的山路之上。
黄昏下的奔跑,恰似那年少青春,大概就是如此。
不过越走,天色越暗,等穿入到茂盛的林子里时,只能透过叶子,看见点点斑驳了。
一路赶来,肖倚楼和陈文川几乎无言,山路崎岖难走,两人的脚也像灌了铅,越发走不动了。好在只要穿过这边林子,再折两个弯,就能到了。
只有住在不易到达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否则这些个多多少少与官府有过节的人,不是很轻易就被官差给找到了。
“想不到摸黑来,现在又摸黑回去!要不是那个老王八,我们就算在城里溜达几圈,现在也能到了。”陈文川停下步子,伸了个懒腰小憩一下。
“别停下啊,快点走,前面就到了!不是饿了吗?回家就有饭吃了。”
一听吃饭,陈文川瞬间觉得脚下有了力气,一鼓作气,加快步伐,故意又超过了肖倚楼,“小楼,快点走,你都落在我后面了!”
几经辗转。他们的竹寨子终于就在眼前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但黑暗之中,仍然看到一个身影在翘首望着,这比早上送他们的地方还要远一些。
当那个身影看到这边出现两个人影时,很明显地向前了几步,一个询问的声音也响起,“是哥哥和楼哥儿吗?”
“是我们!”陈文川高声应和了一声。
期待的结果得到了回复,那个身影快速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是陈霜儿,天知道她等了多久了,她一到跟前,就连忙将两人背着的布包给取了下来,“让我来背着!”
一个包里是药物,另外一个包里是饼,话说也不重,但是小丫头就是这般体贴。
她带着一些埋怨的口气问道,“爹爹以前下城去,太阳还老高就回来了!你们今日怎么去了那么久,害我担心了一天!”
肖倚楼安慰道,“京城里的一个王爷今日来府城就藩了,城里不同往日,街上到处是差役和皂吏,我们自然要小心谨慎,办起事情来就给耽搁了!”
对于这套说辞,肖倚楼早就和陈文川商议好了,今天的事情不能全说,因为家中之人听到这些事情,帮不上忙只会徒增担忧,还不如不说。
肖守通晚上没能前来,倒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因为他的腿疾疼得厉害。
别说儿行千里,就是几里,长辈也是担忧不已,昨夜肖秀才就没能休息得好,早早又起来忙碌,接着又走了很多山路送肖倚楼和陈文川。
这个时候,他实在无法再迈开步子,到远一些的地方来等了。
“爹如何?”
“爹无碍!万幸没伤到脚,今日闲不住,都下床来了!”
“那就好!”陈文川听了这话安心了一些。
快到竹寨子了,借着皎洁的月光,清晰可见寨子前空地的一块石头上,一个佝偻的身影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各顾各爹,陈文川简单和寨前空地上的肖守通简单招呼一下后,就朝着自家屋子里奔去。
“爹,你怎么不在屋内休息!”
“我本就睡得晚,现在也睡不着!就在这里等你们。”
肖倚楼忙将老爹搀扶着坐了下来,大概说了一说今日进城的情况。
同样,只是说今日行事诸多不便,而没有谈及与人冲突,差点被人家抓起来这种吓人的事情。
他而后半蹲着,揉了揉肖守通的膝盖,心疼道,“是不是很疼啊?”
肖守通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不疼!说来也奇怪,看到你回来,我一下子就不疼了!”
肖倚楼站起来,将带回来的包直接搁在一张并不平整的石案上后,快速打开,拿出了药酒,“爹你看,一会我去烧些热水,敷一敷后再抹上药酒,就不疼了!”
另外一个包里是饼,肖倚楼又快速地打开,“这饼可好吃了!又香...”
话没说完,肖倚楼就傻眼了,这烧饼因为一路颠簸,上面的两块有些碎了。
见儿子失落,肖守通立刻拿了一小块,边笑边塞进了嘴里,“香,碎了有什么关系啊!”
“对了,你挑稍微整一点的,给霜儿丫头也拿去一块,那丫头今天可不比你们轻松!”
陈霜儿似乎有着永远都干不完的活,肖倚楼踏进火房,正见她添着柴火在烧水。
“霜儿!”肖倚楼轻轻唤了一声,“歇一会,来尝尝这饼。”
陈霜儿连忙拍了拍手中的尘屑,像一个温顺而怕人的小猫一样走上前来。
接过饼的陈霜儿才咬上一口,就侧过了头去。
借着昏暗的烛火,肖倚楼瞧见的是晶莹剔透的泪花。
他轻轻将陈霜儿拥入怀里,随即拖着她稚嫩光滑的脸蛋,用大拇指朝着眼睛外圈一滑,冰凉的眼泪被肖倚楼温柔地抹去了。
这个女孩子已经落入了肖倚楼的心中,然后慢慢发芽,生长开来,如果说穿越成草寇是不幸的,那遇到陈霜儿一定是幸运的。
“干嘛还哭了!”
小丫头低声抽泣道,“爹受伤了,你和哥哥又那么晚没回来,我真害怕你们有什么危险,害怕你们回不来了!”
“现在不是很好地回来啦!霜儿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
少女那纯情而心碎的哭泣让肖倚楼有些恍惚和怜悯,一种保护她占有她的想法油然而生,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
陈霜儿可没有肖倚楼那么远大的抱负,她也不奢求眼前的少年郎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如果真的可以嫁给他,那就一生一世好好跟着他,哪怕就在这山里头过上一辈子。
但现在两人尚未婚配,现在哪能如此亲昵,情绪稍稍稳定的陈霜儿忙推开了他,蹲下后继续掰折着木柴添火。
“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水我都烧好了,一会儿我给你和肖伯伯提过去,泡泡脚,解乏。”
肖倚楼也蹲到了她旁边,帮着添柴火。
红红的火焰耀得两人脸上发烫,衣服也被映得有一丝红感,如同嫁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