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抵是没人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间周围静默无声,过了一会儿裴瑾才反应过来,
“姜秋棠,朕不准。”
无人注意的明黄袖袍下,他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只知道怒火燃上心头,咬着牙又道:
“朕不准。”
我跪着叩了个头,
“皇上方才说的,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
他怒极反笑,
“好的很,你是早有打算。”
他目光错也不错的盯了我许久,我便也垂头那样跪着,挺直了脊梁没有弯下去。
“既如此,便照宫里的规矩办,宫女二十五岁便可被放出宫。”
“你既然跟在朕身边过惯了好日子,想吃些苦头,便去尚衣局浣衣吧。”
口谕一出,周围人都屏住了呼吸。
尚衣局的浣衣宫女是最末等的品阶,连女官都算不上。
我已经听到周围人小声的议论说皇上这可真是动了大怒。
又说我当真不知死活。
我仍旧跪着,把头顶的女官帽摘下放在一边,叩了个头,
“谢皇上隆恩。”
他觉得我是过惯了好日子才胡乱开口,其他人觉得我恃宠生娇,不知天高地厚。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不过是,快要死了。
所以才只想要片刻的自由罢了。
裴瑾刚登基那年,问我想要个什么封号。
他已经打算封我为正二品妃,让我自己选个好听的封号。
“皇后不行,贵妃暂时也还不行,秋棠,怎么我听起来这么像个负心汉。”
他叹了口气,毫不顾忌形象的埋头在我脖颈间。
我知道他的顾虑,皇后出身世家,贵妃出身武将,
前朝后宫相互制衡,而他彼时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新帝。
那会儿我同他说话还不需要斟酌再三,也不用想他每句话后面是什么意思,我同他讲:
“那就让我做你身边服侍的女官吧。”
“妃嫔和宫女没什么区别,殿下,我只想时时看见你。”
裴瑾想了许久,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可仍觉得辜负了我,虽然只是个女官,却恩赐我可以住西侧殿,又赏了许多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他准我不必向三品以下妃嫔行礼,不必着女官常服,不必通传便可面圣。
后宫所有的人都知道,新帝身边的秋棠是他护着的人,
是没有妃嫔之名,也有妃嫔之实的人。
他那会儿真的对我很好,
大概是因为我们一起在冷宫吃了许多年的苦。
以至于他登基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把一切都补偿给我。
我就像冷宫里出来的另一个他自己一样。
我陷在他充满爱恋和依赖的眼神里,真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直到,他递给我那碗堕胎药,语气带着不忍:
“秋棠,中宫还没有嫡子,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错开眼神不敢看我,只是声音都带着祈求和难过:
“……往后,还会有的。”
于是我便从云端坠落到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再不敢妄图说爱。
那几年相依为命的抱薪取暖,
久远到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为什么在梦里想起来,却也觉得心脏被绞紧了似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