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罪案故事(第二卷):长路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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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犯:白石隆浩

案发时间:2017年

案发现场:神奈川县座间市

死  者:三浦瑞季、石原红叶、西中匠吾、更科日菜子、藤间仁美、须田亚加里、久保夏海、丸山一美、田村爱子

作案方法:强奸、勒死、分尸

二〇一七年十月底,神奈川县座间市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引起日本、韩国、中国、美国及欧洲各国媒体第一时间报道,那就是著名的“一屋九尸案”。

本案的特殊之处在于凶手白石隆浩与受害人的所有联络与接触,都是通过手机社交软件进行的。多年以来,警方和媒体都不停地强调社交网络的危险性,但直到本案曝光,大众才真正意识到:恶魔其实就可能潜伏在社交网络中。

一、想要自杀

座间市位于神奈川县中北部,距东京市中心五十公里,距横滨市中心二十公里。这座小城面积只有十七平方公里,人口约十二万,区域内有三条铁路经过。尤其是直通新宿的小田急线,让座间成为名副其实的bed town(城郊住宅区)。

白石隆浩,一九九〇年十月九日生于座间市的一个普通家庭,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妹妹,父亲是汽车改装设计师并有一家小工厂,母亲是家庭主妇。他自幼就不是个引人注目的孩子,连小学和中学同学都记不清他在校时的表现。

十六岁那年,母亲带着刚上初中的妹妹搬到东京市内生活,不久后跟父亲协议离婚。白石十八岁高中毕业后,无心学业,在附近厚木市的一家大型超市找了一份工作。

二〇一一年十月,白石辞去了厌烦的工作,整天宅在家里。凭借父亲改装工厂的收入,他的生活没有负担。父亲最初想让他来工厂上班,继承家业。但他对汽车没有丝毫兴趣,只干了一年,便提出要独立生活。之后,他辗转于神奈川县各处,在各种店面打零工。

二〇一五年年初,白石在一家小钢珠店打工时,被一名常客叫住。这人在新宿歌舞伎町经营着两家酒廊,得知了白石的打工收入后,表示可以提供一份收入高得多的工作,条件是要经常跟人打交道,有时甚至需要死缠烂打,地点在歌舞伎町,每晚上班。白石当即表现出相当浓厚的兴趣,在此人的安排下,很快来上班。这份工作是给各种色情服务场所当“星探”。如果你看过绫野刚主演的《新宿天鹅》,就明白这种工作的大概内容了。

简而言之,星探的工作就是在街上跟女孩搭讪,给她们介绍“可以挣快钱”的地方,再从中抽成。大部分星探都从属于几家艺能介绍公司,有划分好的地盘。每晚这些星探便会走上街头,鼓动过路的女孩子去店里挣钱。由于东京的大多数地区(包括歌舞伎町)都禁止直接卖淫活动,这些店面所提供的服务大多是陪酒、按摩,并不算“卖身”,所以对很多年轻女孩来说,这其实是一种“相对安全”的挣钱机会。此外,来东京打拼的年轻女孩往往面临钱不够花的问题,所以也会有一些女孩主动来找星探,按照个人意愿选择店面工作。

当然,这一行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样“安全”,一些星探为了牟利,会故意隐瞒工作内容,将女孩们推向未知的火坑。部分恶毒的星探甚至会有意让女孩染上毒瘾,操纵她们去更危险的店面,逼迫她们卖身,或是与“仙人跳”团伙勾结,敲诈客人。

白石隆浩就是这样丧失良心的星探。

二〇一七年一月,他与茨城县土浦市的几家妓院勾结,将几名急需用钱的女孩介绍给这些妓院。他对女孩们说那只是普通的按摩店,没有其他业务,然而她们来到这里后,却被通知需要自己准备安全套,当即明白上了当。

土浦市聚集着大量妓院,而且大多都有合法营业执照。在日本,强制卖淫是重罪,因此这些女孩准备报案。妓院怕被牵连,也并未阻拦。茨城县警方介入调查之后,将白石隆浩抓获。念其是初犯,法院在二〇一七年五月判处他六个月的拘役,缓刑六个月。

这样一来,白石就在星探界没有立足之地了。此时距惨案发生只剩下四个月。

无所事事的白石回到家中,尝试申请去陆上自卫队应聘,报名了二〇一七年六月的自卫官录取考试——对日本青年来说,进入自卫队与其说是参军,不如说更像是找一份工作。然而,因为身上背负着有罪判决,他并未被录用。

种种不如意,让白石父子的关系逐渐恶化。七月初,在和父亲的一次谈心中,白石说自己“找不到生存的意义,不想活了”。父亲觉得儿子受到了一些打击,开导他要积极面对生活。二〇一七年七月中旬,白石以“家里狗屎味太难闻”为由,与父亲发生争执,之后离家出走。为了尽快找到落脚地,他又想起当星探时的一些朋友,于是通过推特(Twitter)和他们联系,暂住在朋友家里。

闲来无事,他开始每天频繁刷推特。也许是之前真的有过自杀的想法,不知不觉,他开始翻阅与自杀相关的内容,并且关注了几名在网上留下“想要自杀”信息的网友。

八月八日,白石通过私信直接联系了一名多次提出“想要自杀”的女孩。两人私聊了几天,便约好见面——这一次,他的疯狂本性终于暴露。

女孩名叫三浦瑞季,二十一岁,住在与座间两站之隔的厚木市。三浦生活在单亲家庭,同母亲、哥哥住在一间公寓。据中学老师和同学回忆,她是个非常文静的女孩,平日少言寡语,朋友不多。高中毕业之后,她进入一所短期大学读护理专业,二〇一七年三月毕业,之后进入一家人才派遣公司,在厚木市一所老人院做护工。

二〇一七年五月开始,三浦经常在推特上发布“生活没有希望”“想要自杀”等信息。她通过社交网络结识了几名同样抱有厌世、自杀想法的网友,建立了LINE(1)群,讨论“如何自杀”。八月八日,她突然收到一则推特私信,内容是:“你还想死吗?我也想自杀,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发送这则私信的,正是白石隆浩。

八月十一日,三浦和白石约好,在海老名站附近见了面。两人在站前咖啡馆聊了很久,吃过晚饭,各自回了家。当晚,三浦在“自杀群”里和几个朋友聊起同白石见面的事。也许是因为在星探工作中积攒下不少社交技巧,白石给三浦留下的印象相当不错。在她的介绍下,同样想自杀的好友西中匠吾也想认识白石。

西中是三浦在老人院的同事,二十岁,横须贺市人。工作之余,他还和几名朋友组织了一个叫作“Bye Bye Nagetives”的乐队。几个月前,从学生时代开始交往的女朋友跟他分手,让他受了不小的刺激,引发了抑郁症。二〇一七年六月至八月,他与其他“自杀群友”尝试了两次自杀,但都在最后阶段一起放弃。

八月十三日晚,西中和三浦一起在厚木约见了白石。三人约好去看当晚的花火大会,之后在公园席地而坐,买来啤酒和小菜。在白石频频劝酒之下,西中和三浦很快喝多了。三人彻夜痛饮,聊了很多生活中的苦恼,以及想要自杀的原因。西中自认为跟白石“情投意合”,白石也“坦诚”地说:“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曾经帮女朋友自杀,我知道怎么做,你们可以相信我。”

八月十九日,白石约三浦见面,对她说,自己想租一间公寓,但房屋中介要求他账户上必须有五十万日元余额作为担保,所以想向她借钱。一番游说之下,三浦跟着白石去了房屋中介,并将自己账户上的三十六万日元转给他,凑足了存款余额。白石看上的这间公寓,位于座间市相武台前站附近,与父亲家相隔仅二点五公里。这里交通方便,公寓户内宽敞,带有一个阁楼,可是出租条件却相当低,不仅不需要押金和礼金,租金也低至每月一万九千日元。这是因为这里发生过一起房主上吊自杀事件,是名副其实的“凶宅”。当然,在三个月后,这里还会成为无比诡异的连环杀人案现场。

八月二十一日晚,三浦下班后并未回家。她给西中留言:“我要消失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如果出事了,我会联络你。”

由于她彻夜未归,电话关机,八月二十二日上午,三浦的母亲联系了老人院,得知女儿没来上班,也没有告假,随即报案。万分焦急的母亲印制了大量寻人启事,张贴在厚木市各地。西中出于“她可能需要静一静”的考虑,并没有对警方和三浦的家人说明实情。

那么,三浦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二十一日晚,白石约三浦出来吃饭,再次聊起自杀。在他的引导下,三浦的情绪相当低落。当晚,白石将她带到酒店,尝试与她发生性关系,遭到强烈拒绝只好作罢,转而提议第二天带她一起去看新房。

八月二十二日,两人来到新公寓,同中介交接后直接住了进去。当日十九点,三浦打开手机,给一名同事打了电话。这名同事立刻讲了三浦母亲四处找她的事,三浦却很无精打采,说了句“我没事,别担心”就挂断了电话。

当晚,白石再次想与三浦发生性关系,被三浦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

二十三日晚,三浦给同事打了一通电话,探听老人院那边的情况。之后她对白石说,次日要去上班,并询问他准备何时还钱。听到还钱,白石突然有些生气,半带嘲笑地说:“你整天说想自杀,那么想死,还要钱干什么?”三浦毫不退让:“就算我要自杀也跟你无关,你欠我的钱就应该归还。”

白石更加愤怒,大喊:“真想死的话,别说什么金钱是身外之物,就算是身体也毫无价值,不是吗?”说罢,他冲上前去,将三浦压倒,用绳子勒住她的手臂和脖子,强奸了她。见三浦昏死过去,他便从阁楼上将准备好的粗绳垂下,做成一个绳结,将她吊死在屋中。事后,他从行李中翻出早已准备好的手锯,在浴室分尸,将尸块放入几个塑料收纳箱,洗净血痕,带着她的衣物、鞋子、手包、手机等物品,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向江之岛的方向驶去。

江之岛附近的海滩风景优美,是日本著名的“自杀胜地”。

八月二十四日清晨,三浦的手机在江之岛海边一处公共女厕中被人发现,交给了附近的派出所。警察从手机中找到三浦母亲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在女儿的来电中竟然听到了警察的声音,母亲几近崩溃。

二、忙碌的一天

二〇一七年八月二十八日,是群马县邑乐町中学的返校日。这天早上,十五岁(高一)的石原红叶出门之前突然对妈妈说,自行车钥匙找不到了,不想去学校了。妈妈说可以开车送她上学,她又改口说找到了,一个人出了门。

石原是独生女,父亲在清洁车辆厂上班,母亲在附近的佐野奥特莱斯工作。在学校,石原是个红人。身高一米六的她,短发,纤瘦,擅长绘画、辩论、话剧表演,爱好动画、芭蕾。无论是学业还是才艺,她都是班里的佼佼者。

这天中午,她在推特上留了条信息:“返校日也还是假期啊,怎么就开始讲课了?还是这么难懂的课……”

当晚,她没有回家。

很快,父母报警。邑乐町是个小镇,搜索起来并不费工夫。警方去到石原的同学家,向他们了解石原放学后的行踪。一名同学说,看到石原骑车进了镇上的车站。警方赶到车站,果然找到了自行车。由于从车站到家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她回到镇上,肯定会前来取车。所以,警方推断石原并未返回邑乐町。

第二天清晨,父母和警方来到车站办公室,调取了前一天的站台监控录像。很快,录像中出现了石原的身影。警方顺着她乘坐的列车查看每一站的录像,终于在东京的天空树站看到她下了车,换乘地铁浅草线,又在品川站换乘东海道本线,最后换乘小田急电铁。八月二十八日十九点二十分,经过五个多小时的列车之旅,石原红叶出现在江之岛站的监控画面里,独自走出车站。

从确认上车到确定下车地点和时间,总共花了四十八小时。这两天父母无数次期盼着女儿能够突然打来电话,报一声平安。可惜事与愿违,他们再也没能听到女儿的声音。

据同学们反映,石原为人很稳重,但热衷于在网上聊天交友。上初中时,她曾认识一些住在埼玉、东京的朋友,周末时会去和他们见面。但是每次见面,她都会带上同伴,从不独自行动。因此,这一次她独自前往江之岛,实在令人费解。

我们唯一可知的是,那天晚上,白石隆浩乘坐出租车将石原红叶带回家,强奸了她,之后将她勒死、分尸。

八月二十八日,注定是白石隆浩残忍而疯狂的计划中最为忙碌的一天。这天上午,西中匠吾突然发来消息:“三浦小姐好几天没有消息了,是不是已经死了?”白石吓得浑身一抖。他仔细回想前后经过,无论是三浦还是自己,都不会散播消息,于是忐忑地回复:“不知道啊,我也很多天没跟她联系了。”之后他不安地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对方正在输入”,心想:如果西中真知道自己和三浦在一起,肯定会想到自己与三浦的失踪有关;如果他不知道,又怎会这么巧,直接来问三浦的生死……“这样啊,我想她可能是下了决心,成功自杀了吧!”西中终于发来消息。白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调整一下呼吸,回复道:“也许是吧。她和网上许多人都有联系,可能是什么人帮了她。”

当晚,西中又发来一条信息:“我还是想要再试一次自杀,明天能跟你见面吗?”

“想要自杀,我也需要做一些物料上的准备,你准备十万日元,我来安排。”

“不行啊,现在钱不够……”西中如实相告。

“还没发工资吗?那你现在有多少钱?”

“基本没钱了。”发完这条,见白石许久没有回复,西中又追发了一条,“实在不行,我只能去借钱了。”

白石仍然没有回复。

事实上,他并不是因西中搞不到钱而生气,而是石原红叶已经上了车,两人正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二十九日傍晚,白石回复了西中:“你手里有一万日元吗?”

“一万还是有的。”西中马上回复。

“那么一小时后相武台前站见吧。”

“好的。”

白石连忙收拾屋子。三浦瑞季的尸体这几天一直放在装满冰块的收纳箱里。可是连日高温,冰块根本保存不了多久,尸体已渐渐发臭,必须赶紧处理掉。而石原红叶的尸体刚刚肢解完毕,还要装入新买来的收纳箱中。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白石洗了把脸,准备出门。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西中打来的语音通话:“白石先生,不好意思,我是西中。刚才走到半路,突然觉得这样好像有些太冲动,还是再想想为好,今天我就不过去了。”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没关系,你愿意仔细想想最好了,毕竟这是件大事,应该慎重选择。”白石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口气劝慰着。

“我也明白,只是因分手这样的事自杀,恐怕会让大家耻笑。”

“没关系,你想想,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笑话吗?不过既然犹豫了,就证明你还有活下去的想法,不如就这样好好活着吧!”

“是啊,而且三浦小姐的母亲最近经常去老人院,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跟她说明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三浦小姐可能已经选择自杀这件事,作为朋友,我应该告诉她妈妈。”

“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说呢?”

“我其实也在苦恼。说实话,作为一个同样想要自杀的人,我可能说不明白,要不白石先生你帮帮我,咱们一起去找她的母亲谈谈?”

“喂喂,你不要把我卷进来啊,我可不想跟她妈妈扯上什么关系。况且我跟三浦小姐也不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而已。就这样去见她妈妈,还要说些她女儿已经自杀了的话,太失礼了。”

“你说得对,那我再想想吧。”西中挂断了电话。也许是觉得还有不妥,西中又发了条信息:“白石先生,多谢你给我的支持,我会好好活着的!”

“嗯,好好加油吧!”白石低头想了一会儿,补了一条,“既然这样,不如到我家里吃个饭吧。”

“好呀,那你在车站前等我,马上到。”

二十点,西中匠吾对父母说“去看现场演出”,离开了家。二十一点,他将随身带的背包寄存在海老名站的储物柜里,换乘了前往相武台前站的列车。

车站前,白石满脸微笑,拍了拍西中的肩膀,说家里已经准备好火锅。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回到公寓。刚一开门,一股奇特的气味迎面而来,西中不由得皱了皱鼻子。白石也跟着皱起眉头:“天气热,下水道好像堵了,一直在反味,气死我了。”说完,他拿出冰箱里的乌龙茶,倒在玻璃杯里递给西中。西中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他席地而坐,见屋里陈设相当简单,只有一张矮桌、两个斗柜、一个电视柜。奇怪的是,屋子的角落里却堆放着三个深绿色的大收纳箱。虽说要吃火锅,矮桌上却什么也没有。他以为东西还在冰箱,便想起身帮白石准备,却发现自己竟然全身无力,站不起来。灶台旁的白石拿出一捆麻绳,面带奇怪的笑容向他走来。西中恐惧地挣扎着,想要喊出声来,却抑制不住强烈的睡意,渐渐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板上……

早在当年五月和七月,白石隆浩便以“精神衰弱”“无法入睡”为由,从诊所搞来强效安眠药的处方,在药局弄到二十粒安眠药。事后警方搜查他家,只找到四粒。白石交代,除了一粒自用,其余十五粒都用在了被害者身上。

家中的收纳箱再也放不下这么多“人肉”了。白石上网发问:“如何处理超过五十公斤肉类?”

他很快得到大量网友回复:

“吃掉不就行了?”

“楼主炫富?肉多到吃不完?”

“不是我抬杠,你怎么知道超过五十公斤,你称过吗?”

其中有一条回复启发了白石:“天气太热的话,肉很可能会烂掉。我们屠宰场的大量废料,来不及填埋或者回收处理,就会先用沙土覆盖,再喷上空气清新剂,这样可以遮盖臭肉味。”

于是,八月三十一日一早,白石便借来父亲的车子,跑到最近的家居建材商店买了几个收纳箱,以及两个可以隔热的保温箱。邻居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切。“我当时还以为,这是新搬来的那户人家用箱子运零碎东西呢。”邻居之后对媒体说。

当晚,白石将三浦瑞季、石原红叶、西中匠吾的尸块分批装进收纳箱,再开车将大部分尸块抛入相模川和临近的山里,家中只保留着头部和手脚。之后他将买来的大量猫砂填满两个大箱子,把肢体埋入其中,再在屋里放置许多空气清新剂,遮掩屋中的味道。

西中匠吾所属的乐队将在十月受邀前往中国台北参加一场摇滚音乐会。八月底,乐队主唱兼队长寺田敏也在网上四处发帖,拜托各位歌迷寻找西中。直到九月底,乐队仍不知西中早已遇害,无奈之下只好取消演出。

三、“上吊师”

白石隆浩再次刷起手机,物色下一个目标。很快,一名十九岁的大二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更科日菜子,十九岁,埼玉县所泽市人,家境较为富裕,在实践女子大学日本文学系就读,和双亲住在市内的高档公寓。她平日参加学校的艺术社团,对樋口一叶、泉镜花、谷崎润一郎有着浓厚兴趣。据高中好友表示,更科原本非常活泼,但在进入大学后,人际交往上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时不时会在网上表露失望的情绪。大一时,她还会找以前的同学聊天谈心。自从进入大二,她越发内敛,社交活动也越来越少。出于对更科的关心,这名好友还跟她约好十二月一起旅行。可是,九月十五日开学典礼之后,更科日菜子便消失了。

其实,更科日菜子在网上表现出的精神状态,与父母、朋友们了解到的完全不同。她内心脆弱、敏感,又过于年轻,缺乏生活历练和挫折教育。她用了很多时间在网上搜索“自杀”相关的话题,渐渐发现,原来很多同龄人都对“活下去”充满绝望。

这是为什么?

在如今的世界,年轻人更倾向于在网络中寻找有共同爱好、背景乃至共同问题的人相处、交流。很多年轻人聚集在“自杀群组”,并不是要坚决地结束生命,而是想要了解别人与自己究竟有多少相像之处,他们又为何要自杀。不过在这样的相处过程中,自杀的念头也会很快传播给有同样苦恼的人,任何“自杀尝试”都可能在围观和鼓励之下成为现实。许多原本对自杀没有什么概念的年轻人,开始在尝试自杀的路上越走越远。

白石隆浩用来与更科日菜子联系的账号,名为“上吊师”。

想要了解如何上吊,

觉得活着真的很痛苦的人,

请来联系我。

更科最初与白石接触,其实仅仅是出于对上吊好奇。然而,白石隆浩却真的装出一副“上吊专业人员”的样子,向她描述上吊时的感受,同时引导她说出心里话。

“没关系,如果觉得很累、很痛苦,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

“这个世界对你这样又敏感又善良的人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不配拥有你。”

“你很累了,没关系,就把这当成一种休息。”

在这样的话语引导下,更科竟真的萌生了自杀的想法。接下来的两周,她每天都跟白石用LINE聊上许久,不断诉说生活中与他人接触时的痛苦。白石一边“耐心倾听”,一边将她引入死亡的陷阱。

九月十五日,更科谎称外出打工,出门去见白石。

十六日凌晨,白石在公寓里强奸了更科,之后将她活活吊死,照旧分尸。

藤间仁美,二十六岁,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与丈夫和两个孩子一起住在埼玉县春日部市。据邻居回忆,她刚刚搬来此地不到一年,平日里少言寡语,性格内向,走路时也经常低着头,看上去心事重重。

警方在事后走访受害者家属时了解到,藤间仁美的丈夫在二〇一七年九月初提出离婚,从家中搬走。为了赚取生活费,藤间仁美开始在一家按摩店打工。

九月十一日前后,还在筹划杀害更科日菜子的白石隆浩开始在推特上联系藤间仁美。

九月十三日,藤间仁美在上班时突然告假早退。

据白石隆浩供述,九月十三日深夜,藤间突然与他联系,声称“现在很想去死”。他则以“你只是一时冲动,并未做好自杀准备”为由拒绝。之后几天,藤间都躲在家里,给白石发去大量信息,倾诉离婚后的困境。

九月二十四日,白石同意和藤间见面,并把她带回公寓。在公寓里,藤间的情绪似乎缓和了许多,也没再提过自杀,可她很快也因喝了白石递来的水而昏睡过去,被白石强奸、吊死、分尸。

几乎是以完全一样的方式,白石隆浩在九月底又将须田亚加里(十七岁,高二,福岛县福岛市)和久保夏海(十七岁,高二,埼玉县埼玉市)杀害。

须田亚加里喜欢漫画,梦想是成为漫画家。

二〇一六年下半年,她的父母突然分居,她与父亲和祖母住在一起。因为祖母患重病,父亲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祖母。须田曾向朋友吐露,觉得家中气氛太凝重,没有意思。九月二十七日晚,她突然不辞而别,父亲随后报警。九月二十八日上午,她从多个LINE群组退群。据推测,她的死亡时间为九月二十八日夜间。

久保夏海是学校合唱队成员。她升入高二后,因为遭受同学排挤,渐渐产生厌学情绪,并跟朋友说“可能要去医院精神科看看”。九月三十日中午,她对家人说“出去买东西”,随后下落不明,家人报案。事后调查发现,久保外出时,将自己存有五万日元的存折和印章一并带走了。

十月上旬,警方从手机运营商处了解到,久保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神奈川县的座间市。但其实她在九月底便已遭遇不测。

前后短短几天,白石隆浩竟然杀害三人,这一方面反映出他的疯狂本性,另一方面暴露出他一直在做犯案的计划和准备。事后警方调取他在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发现他几乎都是提前两周左右开始物色人选。他会在网上搜索“失恋”“绝望”“自杀”等关键字,确定合适的人选,发送“愿意协助你自杀”的私信。他每天会广撒网,发出一二十条信息,回复率接近百分之十,之后将目标排进日程表。

住在横滨市的丸山一美是一名相当悲剧的受害者。

相貌不佳、身材矮胖、性格懦弱的丸山从高二起便休学在家,闭门不出。因为是单亲家庭,她和母亲、外祖母三代人一起生活。学生时代也没什么朋友,丸山的“家里蹲”生活基本是一个人在屋里玩电脑、看漫画。这种生活持续了九年,直到二〇一七年才结束。

二〇一七年年初,丸山的外祖母去世,母亲考虑到自己也临近退休,希望丸山能尝试着走出去接触社会。在她的劝导下,丸山参加了一个“家里蹲互助小组”,每周有两天时间,在志愿者的组织下外出参加社会活动。丸山最初极端抗拒与他人接触,慢慢地也变得可以与别人简单交谈。从四月份起,母亲陪着她在家附近找零工,最终她被新横滨站便利店录用,每天十三点到十七点上班。

“那段时间,每天按时等待这孩子回家,听她说肚子饿了,就觉得生活还是有希望的。”案发之后,母亲还是会常常回忆起许多生活片段。

十月十八日,丸山按照排班表在十七点完成工作,十八点离开了便利店。然而直到二十二点,她还没有回家。焦急的母亲赶往新横滨站了解情况,随即报案。警方通过监控录像发现,丸山在十八点十分走出新横滨站,可出站口却是与家相反的方向。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丸山平时用来攒零花钱的银行卡。

丸山推特页面上的最后一则信息发布于十月十八日凌晨一点,内容很简单:“想死。我太累了。”凌晨一点五十分,“上吊师”回复她:“初次见面,我也住在神奈川县,要不要一起死?”

尽管从八月底到十月中旬已有多达八名失踪者,警方却并未重视。究其原因,乃是这些失踪者居住的地区极为分散:福岛县、群马县、埼玉县、神奈川县……而且失踪者也没有任何共同点和联结点,警方很难将这些情况汇总起来分析调查。可以说到目前为止,警方对白石隆浩这个活跃在网上的恶魔还一无所知。

十月十九日,杀死丸山一美的第二天,白石隆浩又一次开始策划罪行。也正是这一次,这个杀人狂魔终于暴露了。

田村爱子,二十三岁,和母亲、哥哥住在东京都八王子市。在她还没上小学时,母亲便因遭遇家暴,带着她和哥哥从横滨市搬到山梨县甲州市。母亲常年在外忙于养家糊口,爱子的童年时代几乎跟哥哥形影不离。

她擅长田径,又喜欢小动物,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有养宠物的机会,所以积极参与学校照顾小动物的活动,从四年级起开始担任学校的饲养委员。日本很多小学都设有“小动物角”,由学生负责饲养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她曾在小学作文里写道:“我未来的梦想就是去宠物店工作,天天和小动物打交道。”事后,记者也在爱子家里看到了她抱着小兔子的照片。

因为中学在临近的八王子市,田村一家也从甲州市搬到了八王子市。虽然只有一山之隔,却是从田园到城市,这种突然的巨变让爱子不知所措,就连学校里同学们聊的话题对她而言都十分陌生。很快,她被同学们孤立。还不到半年,爱子就遭遇了校园霸凌,她向母亲哭诉,很快申请了转学,但境遇没有明显改善。初二前夕,爱子对上学产生了极端的恐惧,彻底休学在家,成了“家里蹲”。

在保健所医生的建议下,爱子起初还曾定期前往附近的精神科医院接受谈话治疗。医生判断她患有应激障碍,是短期内的大量压力加上青春期情绪问题导致的厌学。可是母亲还要挣钱养家,哥哥也得专注于学业,他们对爱子的照料心有余而力不足,治疗也逐渐停滞。她每天只能靠在家上网、看书来打发日子,并且越来越抵触陌生人。

到十五岁,爱子被确诊为适应障碍,并有社交焦虑障碍。她几乎整年闭门不出,也没有联系原来的同学,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母亲和哥哥每天晚饭时会与她聊上两句,但青春期的叛逆心理让爱子不愿向他们袒露心扉,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越陷越深。

二〇一一年,哥哥高中毕业,进入山梨县一家工厂,从家里搬到工厂宿舍居住。

二〇一七年年初,母亲被诊断为癌症晚期。六月,母亲去世。

性格内向的爱子认为,母亲的死完全是因为自己让母亲过于操劳,所以深感自责。她在推特上写道:“为什么对我越好的人越会遭到不幸?”

哥哥为爱子安排了集体宿舍,希望她能借此机会逐渐适应与他人的接触,并且每天都会跟她保持一小时以上的通话。爱子经常会跟哥哥说“非常寂寞”,可是尽管哥哥十分体谅这种心情,忙于工作的他也只能在每个周末来找妹妹说说话。

而在集体宿舍,爱子的社交焦虑障碍也并未好转。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疑惑“室友是不是讨厌我”,在屋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把拖鞋都用毛巾包好,电视插上耳机,给所有的杯子、碗都准备了桌垫,椅子脚也用厚厚的海绵裹住,她觉得如果自己发出噪声,就会被隔壁的人骂。夜里她不敢上厕所,怕冲水声吵到别人;睡觉时,也会轻手轻脚地慢慢翻身;手机永远静音,打电话也要跑到宿舍楼外面……

九月二十日凌晨,她在推特上发了第一条“自杀宣言”:“征求自杀伙伴,我想自杀,可是一个人去死太可怕,有同样想法的人请私信联系我。我二十三岁,住在东京。”中午,“上吊师”给爱子发来私信:“想找一起自杀的伙伴吗?”两天后的夜里,她回复:“想快速去死,不拖泥带水。”

爱子之所以会在这几天萌生自杀念头,是因为日本九月末有连休,每次哥哥都会带她出去玩。可是每当假期结束,哥哥离开,爱子便会陷入抑郁。简而言之,这是一种节后综合征。

十月六日,白石隆浩以“上吊师”的名义发了一条推文:

在自杀之前,通过社交网络给朋友、亲人发送“我要去死了”“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种话是不对的。因为一旦你发了这样的内容,就会招致别人的怀疑。他们会开始寻找你,找到你自杀的地点。如果在死前还想要联系什么人,那就说明你对这个世界还有依恋,不应该选择去死。

这段话看似在劝人不要寻死,实则是在说服潜在自杀者不要跟任何人联系,让他们听任自己的摆布。

十月十九日,田村爱子与一名宿舍住户发生争吵,对方喋喋不休地责问,吓得爱子跑回房间,紧闭房门。那名住户又追了上来,一边捶门,一边责骂。

二十日凌晨,爱子发推文说:“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还是想自杀。”之后她与“上吊师”聊了一夜。

二十一日,爱子一反常态,没有给哥哥打电话。当晚十八点三十分左右,爱子从打工的工厂离开,来到八王子站前的一家网吧过夜。按照白石的指示,她已经购买了绳索等物品,关掉手机,甚至没有跟哥哥告别。

二十二日零点二十二分,“上吊师”在推特写道: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职场,霸凌总是连续不断出现。你在每天都要出现的地方,如果和别人相处不好的话,精神上就会逐渐被逼入绝境。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报道,但还是有很多人因为自杀未遂而感到痛苦——我想帮助你们。

看到这些,爱子再次联系白石:“对不起,我之前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注销账号,现在自杀的话,你还可以帮我安排吗?”

二十三日早九点半,白石回复:“八王子站见。”

十三点半,爱子如约来到车站,见到了白石。两人在街上吃过午饭,一起回到白石在座间市的公寓。白石让她坐在屋里的箱子上聊天。爱子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谈到妈妈、哥哥,也聊到自己被人欺负、遭遇霸凌的不幸。聊到哥哥时,她开始哭泣,说道:“可不可以让我再想想?”没想到却被白石一拳打翻在地。接着,白石将她勒死并强奸,再把尸体吊在屋中。

二十四日上午,爱子的哥哥向高尾警署报案,请警方出面寻找妹妹。中午哥哥在爱子的笔记本电脑中找到了她的推特账号。哥哥很快猜出了密码,从私信中找到了几个妹妹失踪前联系过的账户。很快,他就发现了“上吊师”。出于推特的个人信息保护政策,在未提出正式逮捕前,警方无法通过推特官方获取账户个人信息,因此无法从这个方向下手。

四、引蛇出洞

为了尽快查到“上吊师”的信息,哥哥开始用爱子的账号讲述妹妹失踪的经过。最后,他几乎绝望地写道:“如果我妹妹已经死了,那之前跟她约好的一起做她想吃的炸虾、下个月一起去居酒屋喝酒,还有圣诞节约好一起奢侈地吃大餐的愿望……就都不能实现了……”

这天下午,爱子在推特上的一名女性朋友通过私信与哥哥取得联系:“你说的这个‘上吊师’我见过,我可以帮你找妹妹。”

哥哥当即和警方取得联系。警方指示这名女孩,用“想要自杀”的方式引蛇出洞。当晚,她便在推特上发送“好痛苦,想赶快自杀”之类的内容。果不其然,第二天凌晨,“上吊师”发来了信息。

在之后的五天,女孩在警方指导下,逐渐打破了白石隆浩的心理戒备。二十九日深夜,白石终于同意与她见面,地点选在与相武台前站只有两站之隔的相模大野站,时间是十月三十日十三点。女孩如约来到相模大野站前,一身黑衣的白石已经在这里等候。警方派出的两名便衣警员也已经在角落里埋伏好,并通过监听器监听二人的交谈。

“今天就拜托你了。”女孩说道。

“那咱们就出发吧。”白石笑着点了点头。

白石带着女孩在相武台前站下车,向公寓走去。即便爱子哥哥已在推特上发送了大量寻人启事,他仍然没有丝毫警备。白石带着女孩走上楼梯,打开房门,让女孩先进屋子,随手将门关上。两名警员迅速赶上,敲响了房门。通过监听器,警员听到白石对女孩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果问起你的话,什么也别说。”之后,他才迟迟来到门前,打开房门。

“我们是高尾警署的,想询问一些事。”

白石毫不慌张,点了点头。

“田村爱子,这个人你认识吗?”警察拿出爱子的照片。

“不认识。”

“她在二十三日失踪了,我们从她的推特账户推测,这很可能与你有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不认识,没什么好说的。”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另外一名警官将门推开一些,指着屋中的女孩问道。

“朋友,来我家玩的。”

越过白石的肩头,警官又看到屋里的地板上有一个白色女性手提包,正是爱子失踪时所拿的那一个,于是问屋里的女孩:“地板上的包是你的吗?”

女孩连忙摇头。

警察再次问白石:“那个包是谁的?”

白石没有说话。

“我再问你一次,你知道田村爱子的下落吗?”

“就在那个箱子里。”白石侧过身体,指了指女孩所坐的位置。

一名警察立即将他反身按在墙上,另一人将屋里的女孩护送到屋外,再将那个隔热箱的盖子打开,一阵腐臭气立刻弥漫开来。警察戴上手套,将手伸进隔热箱满满的猫砂里。很快,他摸到了两个圆滚滚像西瓜一样的东西,刨开上面的猫砂,竟然是两颗人头。一颗已经腐烂变黑,另一颗还勉强看得出样子,从发型看,两人都是女性。

当日十五点,警方以遗弃尸体罪逮捕白石隆浩。

随后赶来的警员们彻底搜查这间公寓,从其他六个收纳箱中又发现了七颗人头,有几颗已腐烂到露出白骨。在洗手间,还有几处尚未清除干净的血痕。在地板上,警员找到了田村爱子的指甲和头发。从地板上的痕迹判断,爱子遇害时有过激烈挣扎。除前面提到的白色手提包,公寓内没有其他受害女性的个人物品。阁楼扶手上,有许多绳索摩擦的痕迹。阁楼上有几个旅行袋,里面放置着大量空气清新剂、绳索、捆扎带,以及两把菜刀、一把剪骨钳、一把手锯,上面都附有干涸的血迹。

从白石隆浩的手机中,警方找到了多名与他有密切联系的女性,再通过对照各地失踪报案时间和失踪人员特征,很快确认了九个死者的身份。

白石隆浩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逐步交代了遇难者与他的联络方式以及作案细节。

勒住她们的脖子,看到她们垂死挣扎,我产生了强烈的快感。

对要死的人来说,钱财已经没有意义。我让她们带现金过来,为的是杀死她们后,还能赚一笔钱当作生活费。

既然都是想死的人,让我玩一玩她们的身体,不算什么吧?

他说,九名受害者在被绳索勒住脖子后,几乎都有明显的抵抗和求生意识,很明显这些“自杀者”都没有准备好接受死亡。尽管在网上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倡导“尊重想要自杀的想法”“自杀是每个人的权利”,可实际上,白石却从未将这些被害者当作人来看待。

二〇一八年三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警视厅高尾警署搜查本部宣布,与白石隆浩有关的九起强奸、杀人、分尸、抛尸案立案完毕,交由东京地方检察厅。

二〇一八年八月三十一日零点,东京地方检察厅公布了白石隆浩的精神鉴定结果。通过为期五个月的观察,检察厅确认白石隆浩在作案时具备明确的行为判断能力,对实施致人死亡的行为有着充分认识,因此具备完全的刑事责任能力。

二〇一八年九月十日十二点,东京地方检察厅宣布正式提起公诉。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十五日,东京地方法院判处白石隆浩死刑。

最后我们来讨论一下“受害者是否真想自杀”这个问题。

从受害者最终表现出的挣扎和抵抗来看,大多数有过自杀念头的人,在死亡真正到来时都是拒绝的。除了所谓的“神经反射”,其实很多声称要自杀的人并未真正理解过什么是死亡。

在极端情绪或心理问题,例如抑郁症、躁狂症、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影响下,人确实可能产生自杀冲动。这一方面表现了尝试自杀者对生活的不满和自身的痛苦,另一方面也体现出他们对自己的绝望和放弃。如果他们在发作期被他人阻止,往往会说“我为什么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能不能让我去死”之类的激烈言辞。然而,当他们的情绪平复下来,能够用较为正常的心态去审视生活时,一些充满乐趣、温情的生活细节又能让他们暂时忘记自杀的念头。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个体。我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社交圈,有着那么多与自己相关联的人。当思考“是否要自杀”时,如果你选择了一群同样对生活充满悲观情绪,甚至刚好也处于情绪崩溃期的人来交流,得到的反馈很可能是赞成,甚至有人会站出来说“陪你一起死”。

但这是正确的吗?

我们不应替任何人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当朋友万分痛苦,想一死了之时,我们可以选择帮助他平复情绪,建议他做一些心理治疗,也可以默不作声,给他一些空间。无论怎样,我们都不应该诱导、唆使甚至帮助他走向死亡。

因为死亡一旦发生,便是不可挽回的。

说出“想要自杀”并不难,但你也要知道,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还藏着形形色色像白石隆浩一样,想要从你的自杀中获得难以名状的恐怖乐趣的人。

好好活着,不要自杀。

后记一:故意杀人与嘱托杀人

本案最具争议的,便是白石隆浩究竟是不是“故意杀人”?

按照白石的供述,八名遇难女性被杀前都明显表示出“后悔”,且在被杀过程中激烈挣扎,唯一的男性受害者也是在喝下含有安眠药的饮料后被杀,这毫无疑问都说明白石是故意杀人。

然而,白石的辩护律师称,白石隆浩的行为实则属于“嘱托杀人”。嘱托杀人是指被告在死者的要求之下,依照死者的意愿实施的杀害行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将被害者的抵抗行为说成是人在面临死亡时的自然反应。按照日本《刑法》的规定,嘱托杀人的法定量刑为十年上下,这显然与死刑判决相差甚远。而分尸和抛尸,在日本刑法中适用“尸体损坏及遗弃”罪名,法定量刑区间为三到五年。因此,如果白石当庭翻供,那么势必会严重阻碍法庭的审理进程。

后记二

在看守所中的白石隆浩,对所有前来采访的媒体表示:“给我钱,我才接受采访。我在看守所已经待了很长时间,想用钱来买点儿好吃的。”


(1) 一种即时通信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