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渡鸦

船上的鲸油灯自动燃起了幽绿色的火光。马洛眨了下眼睛，视野里那块黑斑始终没有消失，还有扩大的嫌疑。他背在身后的手摸到了弗农的匕首，于是拔了出来，接着将刀刃插了下去。

“小心！”弗农惊叫起来，“你差点捅到我的左肾上。”

马洛将匕首往上挑，感受到利刃在重重麻绳间势不可挡。

他把匕首塞回弗农手里：“到你了。”

弗农捏住刀背，灵巧地切断马洛手臂上的绳索，再通过几次挣扎，将自己的手成功从束缚中解脱出来。他一边关注着骷髅船员，一边割开把他们两人和桅杆捆在一起的绳索。

“我们要怎么对付他们？”他问，但没有收获回答。

在重获自由的瞬间，马洛便弹射了出去，扑倒最近的一个跪在地上擦拭甲板的骷髅水手。弗农慌张四顾，好在周围的船员都沉迷于自己的工作，对最近13英尺外发生的事毫不在意。至于站在远处的沙姆斯，他背对着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马洛一拳击打在对方的颈椎上，那颗骷髅头颅脱落，骨碌碌朝旁边滚去。但骷髅水手的其他地方不受干扰，整个右臂反折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马洛抬起胳膊，骷髅的前臂同肱骨断开，手掌和前臂还牢牢抓在他的手腕上。他放任不管，先拆掉了骷髅水手的左臂，接着才解决挂在手上的右臂，拆掉桡骨、尺骨，掰开腕关节，将一把掌骨和指骨扔掉。

可是当他从被大卸八块的骷髅水手身上离开后，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骨头又重新滚了回来。两分钟内，骷髅水手就恢复了原状，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拿起毛刷，继续刷洗甲板，如同刚才无事发生。

马洛回头，只见弗农就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名完好的骷髅水手，脸色苍白。

“大副，跟我一起去船长室！”他命令道，转身朝船楼迈步。

弗农伸手拉住他：“既然这些骷髅无法被杀死，我们能做什么？还是坐上救生艇跑吧。”

“船长与船共存亡！”马洛试图甩他的手，而弗农抓得更紧了。他紧闭着嘴，懒得跟他废话，准备把他抓到船舷边。

此时瞭望台上的查宁发出了哨音警报，瞬间亮起的幽绿色光笼罩了黑水仙号，绿光映照在黑色的海面上，照亮了海水中漂泊着的各种死鱼。

马洛听见了鲸鱼的歌声，在船的正前方。

骷髅水手们紧张地动了起来，就连那个刷洗甲板的骷髅水手也扔掉了毛刷，跑去跟其他水手一起调整风帆。趁着混乱，弗农赶忙将他拉到立起的舱盖后方，蹲在地上，躲起来。

索菲娅出现在船舵后，罗宾侍候一旁。

很快，黑水仙号往左侧调整了15度。

马洛低声念诵：

“黑暗、忧伤、凄凉，”

弗农猛然转过头，却发现他眼神清明，并不是着魔的状态。

“如墓地般贪婪，

渴求腐肉尸体；”

轰隆！轰隆！甲板震颤，黑水仙号右侧的13门炮台开始发起攻击。火炮落入黑水，激起十几英尺高的白色浪花。

“海里游着庞大的白鲸，

强横的尾鳍将其他鱼驱赶，”

许多鱼跃上了甲板，鱼尾鱼鳍在空气中摇摆，张开满口利齿的嘴，向船员攻击，进行生命最后的挣扎。竟然都是鲨鱼。

另一批骷髅船员迅速赶来，它们手中拿着刀剑，砍杀鲨鱼。炮火仍在继续，不断有鲨鱼从海里跳上甲板，遍体鳞伤，流出黑色粘稠的血液，弥漫整个甲板。

“山顶住着恐怖的海鸮，

不祥的尖叫把所有鸟赶走，”

“别念了，说说计划！”弗农忍不住说，“我们是冲进船长室，还是逃跑？”

马洛抬头抬头望去，那不是黑斑，而是一只盘旋在黑水仙号上空的黑鸟。

可它不是海鸮，只一只渡鸦。一只眼睛是蓝色，一只眼睛是灰色。

“只有支离破碎的船只在此停泊，

只有哀哭怒吼的鬼魂在此游荡。”

他念完了，渡鸦的目光与他的目光交汇，它鸣叫了一声。

“去船长室！”马洛说。

两人立即动身，弗农奔上了舷梯，然而马洛却往右舷跑去。

他闯入骷髅与鲨鱼的战局。用手肘将一个骷髅船员的颅骨击飞，夺走了它的剑，同时挥剑砍下另一个骷髅船员的头颅，抢走了第二柄剑。一条鲨鱼落到脚边，他顺势将双剑刺入了鲨鱼体内。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弗农站在舷梯上，看着马洛带着两柄剑走来，剑刃上依然有石油般的血残留。

弗农接过他扔来的其中一把剑：“你对我说过的话中，有十分之一是真的吗？”

“我说过些什么？”马洛疑惑地问。

“没事，我现在不在乎。”弗农说，“但我得提前告诉你，我不太会使剑。我是侦探，不是骑士。”

“那就靠你的本能。”马洛从他身边超过。

走上驾驶甲板后，他放轻了脚步，紧贴墙边，在船长室拐角处停下。

马洛看见渡鸦就停在面前的栏杆上，歪了歪头，似乎在表达好奇。

他向身后的弗农点了下头，随后冲了过去。

守在船长室门口的罗宾迅速拔剑，格挡住马洛的进攻，眼里闪过惊讶和懊悔，应该是后悔自己把他们从桅杆上放下来。

马洛收回剑，并再次挥砍，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罗宾后退了一步，撞在门上。马洛抬脚往他肚子上一踹，罗宾跌倒在地，船长室的门开了。

索菲娅站在海图桌后，右手举着燧发火枪。

“砰！”

那只渡鸦振翅飞了过来，挡住了百分百会命中马洛脑袋的一枪。但冲击力让渡鸦撞在了马洛身上，随后落地。

马洛跃过倒在地上的罗宾和渡鸦，弯腰躲开索菲娅的下一枪，接着抬起剑刃，打掉了她手上的燧发火枪。

后面的弗农眼疾手快地将燧发火枪捡起来，转身用膝盖压制住罗宾，让他无法起身。罗宾躺在他面前，眼睛惊惧般睁大，好像见到了无比恐怖的场景。

弗农听见身后传来刀剑砍中肉体的声响，然后是一个落地闷声。

他连忙扭头，在地上看到了索菲亚的头颅，还有骷髅头三角帽。目光上移，大量的黑血从那具站立着的尸体颈上断口处喷涌而出，如同在油田上打下的第一口井。

马洛背对着他们，那些黑血淋在他的脸和头发上，并缓缓沿着脖颈往下流。他垂下右手，粘稠的黑色血液从剑尖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