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女人与猫

马洛第三次踏进这座宅邸，克里奥佩特拉的现代宫殿。

依然是水晶吊灯，室内罗马柱，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依然是那些安静好奇的猫，一切没有变。

在今天这个接近-18华氏度的极端气温里，室内可以称得上闷热。不知道那些拥有一身厚毛的猫会不会中暑。

大衣和围巾在进门时就交给了管家。

马洛解开西服的所有纽扣，摘下领巾塞进兜里，衬衫还是很快就被汗水濡湿了。

管家这次没有为他引路，而是留他在门厅处，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厨房。

他独自穿过棋盘格地面，来到Y型楼梯前，看见格蕾丝夫人就站在楼梯顶端，斜倚在楼梯扶手上。她今天只有20岁了。

乌撒蹲坐在旁边，脖颈上的钻石项圈闪闪发光。

她和猫一起注视着他，眼睛都像融化的黄金一般明亮。

她昨晚还穿着洛可可风格的华服，今天身上的白裙则像1920年代流行的那样，宽松地套在身上，柔软轻薄的蕾丝布料紧贴着她的肌肤，而她的头上是一顶纯金桃金娘冠。

“您真的很时尚，夫人。”马洛站在台阶下，望着她，“比这个时代的所有女人都时尚。”

她笑了一下：“你昨天还说我像要被送上断头台的公爵夫人。”

“我说错了，抱歉，您就只是您自己。”马洛拿出怀表，向她展示了一下表面，“我得先向您告知，我按时计费的情况是每小时20美元，星期天不翻倍。从11点23分出门开始计算，现在是11点44分，我已经工作了21分钟。”

格蕾丝夫人缓缓步下楼梯，那只黑猫也随着她，在扶手上走着猫步向下。

“反正你就不愿意花费自己的时间见我。”

“请原谅，夫人，我看不出我们之间除了雇佣，还能构成什么关系。”

桃金娘的香味越来越近，令人头晕。

“那你可以告诉我，桃乐丝·劳伦斯和你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在调查您餐厅里那尊雕像的来历。那是她送给您的，不对吗？”

格蕾丝夫人在中间平台停下脚步，站在那些美国印象派风景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昨天，你下午去见了桃乐丝，却没选择在晚上告诉我这件事。你是我雇佣的侦探，她是我的外甥女，你们本来不应该认识的，眼下这样，让我感觉有些困扰。”

“请容许我提醒您，夫人，我们上一次的雇佣关系在前天就结束了。”马洛一边回答，一边将目光放在乌撒身上。

黑猫端坐在扶手上，尾巴绕在身边，用金灿灿的双瞳紧盯着他。

格蕾丝夫人没作回答。她继续下楼梯，来到他面前，围绕在她周身的那股桃金娘香味同时包裹住了马洛。

她扬着下巴，眼中无视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马洛跟上了她的脚步，随她走进餐厅。乌撒跟在他们身后。

餐桌上，同上次一样有一只烤乳猪，还有波士顿港的新鲜海鲜。

两人在餐桌旁落座后，他看到乌撒也跳上了餐桌。那盘大西洋鲑鱼就是替它准备的。黑猫大口吞咽着鱼肉，沉浸其中。

马洛喝着佐餐的白葡萄酒，眼睛看着那个烛台。

“那么，你对它有什么看法？”格蕾丝夫人问。

“我之前以为它是人工制品。”马洛说，“接着，我发现我自己低估了人类的能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大侦探。”

马洛侧目看向她：“让我们换个话题，夫人，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你现在信仰什么？”

乌撒听到了这句话，从盘子里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格蕾丝夫人朝他探了探身子，将手搭在他的左手腕上，轻声说：“除了爱，我不信仰任何神灵。”

“哦，我的确看到了你头上那顶属于阿芙洛狄忒的桃金娘花冠。”马洛说着，挪开了左手，“但这个答案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以为你会念出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

乌撒轻巧绕过桌面的所有餐盘，在格蕾丝夫人身前坐下，面对着马洛。

他现在可以同时看着她们俩。

他朝乌撒伸出手，它没有拒绝。

他直视着那双竖直的瞳孔，手掌抚摸着黑猫的头顶，问道：“你是谁？”

黑猫眯起了金黄色的眼睛，张开嘴，露出锋利的尖牙，朝他一跃而起。与此同时，马洛周围的一切在瞬间消失，他被黑暗笼罩。

他感觉到乌撒从自己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就像一道无实物灵体。

“格蕾丝夫人？”他呼唤道。

没有回应。

马洛站了起来，膝盖碰到桌边，被推开的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他探出手，朝格蕾丝夫人的原位置摸索，却只摸到了空椅子。

他睁大了双眼，依然没能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响。他按照记忆，摸索着走出了餐厅，进入大厅。

他望见远处有一点亮光，于是朝亮光处快步走了过去，随后发现那是一面落地镜。

站在镜子前，透过镜面，他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他们重叠在一起。

他回过头，在身后发现了更多的镜子。它们往多个方向延伸出去，组成了一道迷宫。

“格蕾丝夫人？”他再次呼唤道。

面前的镜子里掠过一道魅影，白色的，只存在了一刹那。

马洛盯着那道转瞬即逝的白影看了一会，将手放在面前的镜子上。手掌从镜面沉没了进去，一股冰凉感将他的手包裹。

除此以外，一切皆无。

他尝试着把手抽出，但里面似乎有种强力的吸引力。

他晃动手腕，趁着一个感到松动的时机，迅速把手抽离出来。

紧接着，只见所有的镜面闪烁了一下，乌撒的身影从中出现。

无数的黑猫在镜中向他靠近，它们亮着金黄色的双瞳，匍匐着前进，仿佛狩猎前奏。

从小猫的大小，变成老虎，再变得成了一只庞然大物。尾巴也由一根分裂为了多根，在身后分别摇晃。

眼前的那只乌撒张开血盆大口，两颗犬齿明晃晃如利刃。某种诡异的声音从它的喉咙里，从他身后的镜子里传出。

那些声音在马洛耳边重复，回荡。

“……黛斯美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