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笔存款
马洛打了个哈欠，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他看见贴了花岗岩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照片，上面是这家银行的创始人，亚当·斯图尔特在华尔街的斯图尔特银行总部面前。
1865年，年轻的亚当向零售业巨头父亲借了500万美元，开启了他自己的银行事业。最终在1929年的黑色星期二崩溃，时年81岁的亚当随之溘然长逝。
在合众国的商业舞台，这样的故事上演过无数次，比剧场里的《哈姆雷特》更经久不衰。
马洛看见一位衣冠楚楚的业务员朝他走来。
对方走到他跟前，鞠了一躬：“您好，先生。您打算办理开户业务，对吧？”
马洛点点头。
“请跟我来。”业务员说。
他带领马洛来到最角落里的柜台前，里面是另一位业务员，他简单向金属栅栏后的同事交接了一下。
栅栏后的业务员面朝马洛，露出了一个标准且僵硬的微笑。
“先生，欢迎选择纽约斯图尔特银行。”
“稍等片刻，我想让你帮我先鉴定一下这张支票。”马洛从怀里拿出海德医生的那张500美元现金支票，通过小窗口推进去。
“很遗憾，先生，只有总部才能做签名核准及鉴定。”业务员说着，还是拿起支票看了看，“不过，我可以确定这张支票的确是我们银行发出的现金支票。”
这句话没有什么意义，银行的支票簿随手可得。但要是使用了假签名的支票，很快就会有警方或侦探循着踪迹联系上他，效率高得惊人。
“好的，谢谢，把它还给我吧。”马洛说，又拿出500美元的现金，由各种面额的纸币组成，厚厚一沓，“我只打算存这一笔。”
业务员面带微笑，从小窗口推出一份登记表：“请填写这份表格，先生。”
马洛填写完毕，将表格推回。
“好的。”业务员检查了一遍，重新抬头看着他，“克里斯托弗·马洛先生，感谢您使用纽约斯图尔特银行的服务。”
他拿起马洛放在柜台上的现金，数了三遍。
“为您的账户存入500美元。”业务员给了他一本现金支票簿。
从银行出来后，时间已经磨蹭到了11点40分。
马洛在附近找了家餐馆，吃了配土豆的烤小牛排，喝了两杯金酒。
在12点半，骑上马，赶往贝肯街。
沙龙在一栋豪华公寓里举办。每层楼只有两家住户，每户的面积可能有3000平方英尺。
马洛走上4楼，看见一扇半敞开的大门，能够瞄见里面站着几位20岁左右的年轻人。
他隐蔽地摸到门边，听见里面充满爱国热情的澎拜对话：
“去年，我随叔叔登上海军司令桑普森的旗舰纽约号做采访。当时纽约号准备拦截一艘西班牙船，在她向这条船的船头发射多枚六磅重的炮弹时，甲板上的军乐队高奏《女武神》，瓦格纳与炮弹双管齐下！那样的场面实在撼人心魄，我非常遗憾只能用相机记录一瞬。”
“当然，美国人生来是军人的料子，对准鼻子打一拳要胜过一席长篇大论。西进运动到了终点，边疆正在关闭，但我们可以向那些未开化民族发动战争来保持繁荣状态，英国就是样板。”
“别动不动就发动什么战争，霍华德。别忘了，这里还有几位加入了反帝国主义联盟的朋友。”
“就连英国人自己都认为，战争将成为大英帝国棺木上的第一颗钉子。美国是一个文明先进的共和国，不应该像邪恶残暴的帝国那样忙着满世界战争和吞并领土。我们已经拥有了夏威夷，要是将古巴和菲律宾也添进来，只会使得美国不堪负重。”
“在我个人看来，如果我在夏威夷有一间制糖厂，一定会反对兼并古巴；而如果我在古巴有一间制糖厂，我会全力支持兼并。”
“没错，英国哪能是样板？哼，美国现有的困境都是英国造成的，是英国把美国思想引入歧途！霍华德，你可以忘记独立战争，忘记1812年战争，因为它们离我们已经很远了。可是，你这么快便遗忘了1893年的经济恐慌，还有1895年的委内瑞拉危机吗？但是美国的农民不会忘记，1893年的时候，是英国在世界市场上压低美国农产品价格！1893年经济恐慌的来源是德国，而罪魁祸首恰恰是英国。他们从不甘心失去这块殖民地，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打压我们。”
马洛在门外站了一会，猛然间意识到，要是被这些爱国学生发现他在这里偷听，岂不是反倒坐实了他是英国间谍？在里面高涨的仇英情绪中，他恐怕百口莫辩。
于是，他拿出邀请函，直起腰背，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陌生人的到来使得热气腾腾的氛围瞬间冷却下来。
但学生们心中的激情没那么快平息，马洛接收到无数敌意的目光。他迅速扫视了一遍，没有找到哈默。
一个女大学生走了出来，拿过他手中的邀请函，她应该是这间公寓的主人。
“噢，你就是吉姆说的那个人。”她扬起金色眉毛，对同伴们说，“各位，这位是来交流神秘学的侦探马洛。”
“侦探？”有人带着质疑的语气问。
马洛拿出名片，一一分发：“今后有需要可以找我。我办事高效，收费公道。”
可能是名片上的业务介绍惹恼了其中几位，他听到了几声冷哼。
“我不相信，兼职婚姻顾问的侦探懂什么神秘学。”扩张主义的强力支持者，那位被称作霍华德的棕发青年梗着脖子说。
公寓女主人打量着马洛，眼神中透出一种她猜到他的雇主是谁的自得。
看来她就是桃乐丝·劳伦斯，马洛心想。
“既然是吉姆邀请来的，证明他不一定是骗子。”桃乐丝替他解释，“难道我们中还有谁对祂们的了解比吉姆更多的吗？”
祂们？马洛有些惊讶，看来这些学生已经发现旧神的存在了。
“可是。”另一个女生站了出来，她一头明艳红发，碧绿的眼睛尖锐，“这是一个侦探，他们最擅长伪装、欺骗，不是吗？”
这个声音竟然是刚才为美国农民呐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