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谷 永无退路
宇文云烟从那个叫医院的地方走了出来，他能有新的生活，至少，应该吧。
如果，现在，没有人用长枪指着他的话。
宇文云烟回头撇了那个人一眼，那个人有着沙黄的发色，头顶长着长长的兔耳，耳尖布满棕褐色的斑，眼睛黑得发亮，黑色占据眼球的大半。
“敢跑的话，我就弄死你。”
那人的长枪抵在宇文云烟的后背，随时准备从后将他的心脏刺穿。
“林左杨，你现在抓我，是不可能得到奖金的。”
宇文云烟实在没有要跑的意思，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反战方都觉得他是敌对的，他明明好不容易才从魔怪的地盘跑出来。
林左杨很轻地笑了一声，长枪向前推着，枪尖从皮到肉，却没在往前，恰到好处地避开要害，亲眼看见鲜血渗出的刹那，他把枪拔了出去。
宇文云烟微皱了下眉头，疼痛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从那个口子开始慢慢扩散，林左杨保持着相对礼貌的分寸，在他清晰感到疼痛的同时，并不至于将他杀死。
“我找你，和奖金可没什么关系。”林左杨漆黑的眼珠转了下，精确地讲宇文云烟瞄了个遍，抬脚间倾注着一丝怒意，宇文云烟的后背被他狠狠踹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受到处罚，可她，恰好和你受到的苦痛毫不相干。”
宇文云烟趔趄了一下，此刻，他依然平静，但心脏的隐隐抽痛一点点盖过了后背的痛感，身上，莫名冷了许多，他转过身，和林左杨对视。
“你背叛的原因，和我并不一样，但，我们的行为是一样的。”
宇文云烟的心脏狂跳着，伴随着抽痛，反复堵住他的气息。
窒息，他恍惚间看到了那些神情猥琐的人，他曾经的朋友，被他杀掉的朋友，用怎样一双眼睛凝视着那个美丽的女子。
四年前，在他的朋友们都在想着如何折磨俘虏的时候，他听着那个女孩的诉求。
“杀了我，绝不能，让他们玷污我的一切……”
绝不能。
他当着朋友的面，割开了那个女孩的喉咙，他清晰地看到，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含着嘲笑的光芒，一点点被覆盖上灰色的阴霾，她乌黑发亮的头发全然干枯，她汩汩冒血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
繁丝莱•勒拉星•塔赫格二世——那个被他杀掉的俘虏，那个善良单纯的医生，那个可怜的女人。
恍惚间，那个女人的脸庞和林左杨重合，宇文云烟隐约看到，林左杨吻着她，单膝跪地，说着自己要如何娶她。
“像你这样冷血又残忍的恶魔，应该不会懂我的感受。”
林左杨的嘴角又轻轻扬了扬，长枪挥出，逼得宇文云烟往后退了一步。
“我已经和你站在一边了，你就算想杀我，我也认了。”
宇文云烟也扯起嘴角笑了笑，缓慢地，离林左杨的长枪进了一步。
“疯了。”
林左杨收起长枪，他的个子比宇文云烟高一点，他抓住宇文云烟的手臂，拖拽着，往城外走。
宇文云烟不太知道自己在往哪走，他的脚一刻不停地，紧跟着林左杨，完全收起的翅膀也在不停抽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出；林左杨刺出的那个口，也在一个劲地流着血。
“林左杨，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的未婚妻。”
“但她确实在你的手上变成了一具尸体。”
目的地是一座小小的山峰，上面是一个接一个的墓碑，墓碑上的名字，宇文云烟都知道。
繁丝莱、洛里墨、那屠……
越过小小的山峰，却有无比幽深的裂谷，刺鼻的血腥气和腐臭味直冲鼻腔。
“看清楚，宇文云烟。”
林左杨猛地将他按倒在地，他的脸对着裂谷，此刻，他终于看清了这里。
尸体，全部是人形的尸体。
“反抗你、忤逆你的人都在这里，大部分是被你手底下的魔怪的啃食军杀的，那几个尸首不完整的，是你亲自杀的，还有些，我甚至不清楚。”
林左杨将宇文云烟拉起来，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他跪在这里。
“你应该一直忏悔，为了这些，被你杀掉的人！”
宇文云烟盯着裂谷中的死尸，半晌过去，他捂着嘴笑出了声。
“林左杨，谁告诉你啃食军是我的部下？”
宇文云烟回头，死死盯着林左杨，蓝色的火光从他眼前闪过，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林左杨立刻后退，他的双手尽全力握住长枪，可转瞬间，那个人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林左杨向前跳去，转身，将长枪刺了过去，可那个人，却再一次出现在他身后。
林左杨不停跳着，试图和那人拉开距离，可那人不知学了什么招式，林左杨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他，直到被对方缴了械。
“火燊！别出手！我能和他说清楚！”
宇文云烟强撑着，慢慢站起来，可逐渐僵硬的脚，根本迈不出一步。
火燊掐住林左杨的脖子，转过头，朝宇文云烟笑了一下。
“他并不想听你说话啊，可怜的孩子。”
宇文云烟被完全噎住了，他居然妄想和一个根本不听人话的人争辩，林左杨也好，火燊也好，他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多说半个字。
火燊的目光还是落在宇文云烟身上，可掐林左杨脖子的力度却大了不少。
“他见过我的母亲，他和他的队友、他的爱人都见过。”
火燊的语气很怪，带着一丝委屈，又暗含着强烈的抱怨。
“什么意思？”宇文云烟不懂。
火燊没在说话了，林左杨的脖子处隐约划过一道蓝色的火光，火燊松开了手，林左杨的目光却渐渐呆滞，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般跪下，反复向宇文云烟磕着头，一阵阵碎裂声传入了宇文云烟的耳朵。
可只是眨眼的间隙，林左杨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黄色外皮的西瓜。
西瓜在地上慢慢跳着，很快就碎了，西瓜汁喷得到处都是，却唯独没喷到宇文云烟身上。
火燊立刻把宇文云烟拉到一旁，他紧握着宇文云烟的手穿过墓地，回到了城门。
“可怜的孩子，你的母亲根本不知道她的死会给一个孩子造成多大的损伤。”火燊叹了口气，缓缓凑到宇文云烟耳边，低声道，“那些旧神书，你一眼都别看，否则，你就没有退路了，不要调查，不要过于知道我母亲。”
宇文云烟皱了下眉，刚想问点什么，火燊就消失了，他摸了下后背，林左杨刺出的口子完全消失了，就连他的衣服上，都没有任何的痕迹。
宇文云烟低头看了一下曾在手上刻下的咒语，还好，那还在。
“我很期待和您母亲的相遇，火燊大人。”
宇文云烟从衣兜中取出一个物件，那是一颗闪亮的蓝宝石，上面依稀刻着一行字：
“被撒祖玛杀掉的伊莱尔•希尔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