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篷车
荒芜的水井旁，倾塌的老屋却一间挨着一间。
这里是利刃屯的乱葬岗，一块临时埋葬新死者的旧区域——新来的人们太多，死得也过于多了。
此处曾是第一批深林盗猎者的据点，但现在已经废弃，过往的行人较少，没太多人注意这里。
或许不久后，这里会被强盗骑士头子下令重新开发，但暂时是荒废的。
只有最贫穷的难民会在这里逗留，更传说晚上有可怕的鬼魂游荡。
斗篷之下的里昂站定身子，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正式一点，而后，向面前摔倒在地里，还没缓过神来的商队唯一幸存者伸出了手。
“站起来吧。”
里昂的话语带有某种明显营造出来的劝慰。
“哦...对的。”丢了魂一样的布莱克并不察觉得到那份虚假，他终于扶着水井的石边，借着里昂的帮助站了起来。
布莱克开始时颤抖地沉默着，最后艰难地表达出谢意。
“真是感谢你了，否则...”布莱克又陷入失去父亲等同伴的痛苦之中，“否则我就和他们一样完蛋了。”
“货物也都丢了...”
“真该死，这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布莱克痛哭流涕。
但里昂又对商人之子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语，这让后者感到由衷的庆幸：“那我该怎么办？没想到这里是这么一个无法地带。”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们根本不会来这附近。”
“一个新的混乱之地！天哪。”商人之子的话语充斥了懊悔。
“老树根地，最近火热的非法者集会处，什么样的人都有。”里昂解释道，“你们真是倒了大霉。”
“虽然这么说，可你还不是最倒霉的，至少你没丢了性命。”
见商人之子的情绪缓和了一点，里昂接上又一段蛊惑的话茬：
“这里的人蔑视纪律，而且粗鄙。”
“但我不一样，我是个落魄贵族家族的骑士之子，你可以信任我。”
“骑士之子？”布莱克瞪大了眼睛，他眼瞧着面前这个斗篷人缓缓摘下了外罩，露出满头的耀眼金发，以及一张年轻而且比较英俊的脸庞。
布莱克没想到这个救命恩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你真年轻！”
这与同龄人一对比之下，惨死商人的儿子布莱克，脑中哀叹起自己的失败，接下来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悔意。
“我该阻止父亲的，至少让他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里昂摇摇头，吐出远比普通难民更有教养的话来：“错不在你，这是由于强盗贼屯的混乱而导致的抢劫案。”
“新来的探索者们破坏了旧秩序。”
“一场彻彻底底的人为悲剧。”
布莱克擦了擦鼻涕和泪水，他现在更加重视眼前的年轻人了，“对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我的救命恩人。”
“里昂，里昂·斯巴克。”
露出开拓证一角展示的金发骑士如此说道。
他从前身的记忆里捡起了其落魄贵族家族的姓氏，如今，这个名号已经无人知晓了。
里昂也敢于在这个没什么人的老岗区说一些更加大胆的话头，虽然目的只是为了笼络一个帮手：
“虽然我现在十分落魄，但意图是夺回家族的荣光，同时驱逐这一片地带的混乱。”
“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
“当...当然了！先生，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震惊于对方是一名贵族子弟的布莱克，一时间窘迫起来。
他一个自由民的儿子，何德何能与一位真正的帝国贵族之后直接打交道？哪怕对方是落魄的...却也不是什么随便哪个平民能够坦然与之相处的。
“更何况，现在我也没了去处。”
说到这里，布莱克的眼神还是有些黯淡的，但在里昂的鼓励下逐渐振作起来。
于是里昂带头，找了一间还算可以遮风挡雨的棚屋。
“这里，就是我们临时的碰头地点了。”
里昂斜靠着一面破旧的石墙，朝布莱克说道。
“给你一点时间，适应这片无主之地。然后我们即将启程前往深林深处的新平原地带。”
“寻找一处可供建立定居点的土地。”
商人之子闻言后也是神色一震。
一位有潜力的贵族开拓骑士！居然能看得上自己，那么自己也定当卖力才好。
“是，大人。”不知不觉间，布莱克已经对里昂换上了尊崇的称呼。
“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找一些帮手。或许是附近村子的民兵，或者是菜鸟冒险者，都可以。然后去那混乱的原野上收拢一批流民。”
“还有物资……”
里昂细眯着蓝色的眼眸，考虑起来。
而布莱克则是表示：“大人，这些我相对熟悉一些，给我点时间来摸索一下这里的行情，我能帮上忙。”
“那就好，交给你了。”
里昂没有直接提到相应的资金在哪里，只是表示自己在兰开斯特城外有一些积蓄（骑士丘陵上），所以让布莱克先去适应一下这里，顺便打探点情报。
……
几日后，利刃屯的地下黑市里。
阴暗的窝巢拐角巷子，三教九流的人们混杂着往来，甚至有扒手训练的贼童在其中穿梭。
一处名为“蛇罐鼠药”的杂货铺子中，里昂坐在木椅上，打量着四周的货架。
低劣不入流的非正式炼金药剂、皮革和粗铁混搭的防具、淬炼入一些毒性的短刀还有沾血的刺头链枷等，被摆放在各自不同的位置。
这时候，那个羽毛帽油面小贩的脸从后仓库里钻了出来，这个随营商人他今天的装扮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本来鲜亮的油彩斗篷换成了更加狂野气质的灰狼毛料斗篷。
“拉米特！我的老朋友。”里昂打了个稍显热情的招呼。
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成功为他搞到了一张高度伪造，看不出假来的红蔷薇官方开拓证，也是缘于这两天他拜托拉米特处理了一些事情。
“哦，里昂阁下，嘻嘻！您的到来让小店有了点光辉。”
不信至高之神的商人小贩虽然言语恭敬，但里昂不认为他真的有多么尊敬自己：拉米特和自己只是利益交换，以及...他有点看重我的潜力罢了。
一个下仆收拾了几下，便在店外的隐秘空地里推了一辆三轮的木板车出来——这上面装满了原本里昂在骑士丘陵上的家当。
这使得这三轮木车看着有点像是中等型号的篷车，那张红白竖纹的家族帐篷也摆在了上面。
至于那最贵重的魔力铁砧？
当然了！里昂不会放心外人去捣鼓这个传家宝，他已经单独把铁砧埋藏在了附近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
“这便是您交代的事情了，几乎没少任何东西。”
拉米特笑嘻嘻地看着里昂，见后者满意地点头，又是话头锋势一转，“至于那招募人手的事情...倒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