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无所寄入尘风
鄂长乐也入住了妙秋阁,虽然每一代的堂主都居住在这个地方,但是鄂长乐一想起秘堂里那群双瞳猩红的血乌,全身就感觉到冰冷刺骨。
春堂在孙纲死后,大小事务交给了另外一位长老徐满山打理。鄂长乐平时只是去徐长老那里询问一下,大多数时间就坐在妙秋阁外的亭子里,望着东郊的红枫出神。
“公子,你老在看那边,那边有什么好看的?”书童小然问。
“就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才要看明白,我爹生前最喜欢坐在我现在的位置观望枫林。从我小时就那般,我一直猜不到他在看什么?”
春堂的夜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漫长,小然早已睡下,鄂长乐和衣而躺,却没有丝毫睡意。突兀的,他隐隐听见了一些透露着诡异的动静,就如同有人在用牙齿撕咬着东西,鄂长乐本不待去理会,但这些声音却像无数虫子断断续续爬进了他的耳朵里。
鄂长乐只好起身,他很快发现声音竟就是从秘堂里传出来的。
鄂长乐举着一盏烛灯,缓步进了秘堂。
头顶的血乌无声无息。而吸引鄂长乐而来的诡异声响也消失了。
鄂长乐的烛光从秘堂架上一扫而过,倏然,他发现架子顶端出现了一个石盒。
鄂长乐记得两天前来此时,石盒也随着珍贵丹方药材一起不见了,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了架子上。
答案需要自己来解答。
鄂长乐抱下石盒,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味散发出来。
下一瞬,鄂长乐便看到了一个大好头颅静静躺在盒内,死不瞑目地瞪着自己的脸。而这个头颅的主人正是自己的爹——鄂秋寒!
方才的怪声再次出现,“卡壳卡壳”就从血乌密集的铜管下的黑暗里飘出来。
“谁在装神弄鬼?”鄂长乐声音打颤。
一个如同虫子一般缓慢蠕动的人影从黑暗中现身,鄂长乐触目惊心地凝望,那个从黑暗而来的人,他……没有头颅!
“我在找我的头——”
“不,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幻觉!爹,你是想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对吗?”鄂长乐失魂落魄地呐呐自语:“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无头黑影突然一下子扼住了鄂长乐的脖子,鄂长乐看到对面裸露的血管表面,生出了一张嘴,一张血盆大口。
“公子,你没事吧?”鄂长乐蓦地睁开双目,发觉自己正躺在秘堂门外,头顶是那副素女的画像。小然就在自己身边:“公子,你怎么睡在这儿了,适才我听到你大叫,还以为出了什么可怕的事。”
“拿走,拿走它!”鄂长乐指着画像,魂不守舍地大喊。
“鄂堂主这是怎么了?”一个淡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鄂长乐转过脸,发现竟然是黎斯。
“你怎么在妙秋阁?”
“公子,黎捕头都来半个时辰了。他说要跟你一起品茶观枫,我告诉黎捕头你还未睡醒,他便说要等着你。”小然悄声道。
鄂长乐望着黎斯,像是看着一个怪人:“黎捕头,你找我可有事?”
“有事,想跟你一起品茶观枫。”
月很圆,枫树红灿,茶味道正浓。黎斯和鄂长乐各自端着不高的板凳,坐在红枫侧,月亮下,痴痴的出神。
“长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黎捕头年长于我,理应这样叫。”鄂长乐并无异议。
“好,长乐,你可知道?我小时候特别讨厌坐下来,因为一坐下,我就只能看着别的小孩子蹦蹦跳跳,我就觉得很吃亏。但等到长大了,成了捕快,我又很羡慕那些可以坐下来的人,因为当你坐下时你才能真正看懂一些事情。”
“黎捕头的话颇有深意,我一时无法理。”鄂长乐轻轻一笑:“我现在倒是十分怀念儿时跟二弟、三弟一起嬉闹的时候,他们总缠着我,我也习惯地保护着他们。而等我们都长大了,当我再试图保护他们时,他们表现出的则是厌恶。”
“我不知道是他们变了,还是我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黎捕头,我知道你有事要来问我。”鄂长乐突然说道。
“好,我的确有事想问你。”黎斯目光熠熠:“我想问一件东西。”
鄂长乐的目光同样闪烁,如果夜晚的明星。
鄂晚枫凝望大哥和黎捕头两个人在枫林聊天,他却自顾失神,小杏死后,他的内心失落彷徨,像是失去了某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鄂晚枫踢起一块石子,石子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抬头,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青幽幽缦立枫林间。红衣比红枫还要红艳,鄂晚枫一怔,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娘亲的样子,但这一瞬间,他蓦地感觉远这红衣女子就是自己死去多年的娘亲。
红衣女子转身,往枫林深处走去。
鄂晚枫毫不迟疑地跟上来。
“吱呀呀!”
红衣女子推开了鼎堂的门,闪身而入。鄂晚枫愣了愣,他轻轻推开一道门缝,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球遽然出现在门的另一边,鄂晚枫惊叫一声,本能想跑。
但等鄂晚枫回身才发现那红衣女子不知何时竟从自己身后冒了出来,脸上滴滴答答的淌着血,伴随着一块块肌肤脱落。她伸出手想要拉鄂晚枫,发出艰难而刺耳的声音。
“你可知道我的痛苦?你可知道我的痛苦?”
鄂晚枫推开女子,女子身后是一张黑色大网,劈天盖地。
鄂长乐醒来时,头顶多了一张纸条,用鲜红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如果想要鄂晚枫平安无事,用龙涎丹方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