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忧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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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弃忧之堂

(序)

在炎宋一国的七年前,江湖乃至黎民百姓无一人不知武林内发生了三大事变。

初春夜中沉淀的寒气将散未散,连日的春雨一阵一阵下个没完,整个城笼罩在春寒之下,街巷那点处处冒头的嫩芽,好似都活得很艰难。

而那年的第一大事变,既是大名鼎鼎的‘涂鸠’邪派被灭门,整个庐白山一夜之间被人血洗门派,涂鸠之主尚不知所踪,甚至不明生死。

第二日,巷坊有人传出此事,百姓皆大欢喜,举城欢庆。

涂鸠派是江湖中有名的恶人邪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因实力和权力悬殊,无人敢做这个出头鸟出声批判。

而作出这一丰功伟绩的,则是当年那个突然在江湖崛起的一名女侠,风长忧。

所以,自然而然的,这风长忧的名讳,就变成了当年武林里第二个大事变。

传闻,风长忧此人心性狂傲,最喜欢身着一袭白衣,作风张扬,与誉为是圣纯的白衣一点都不符。

偏偏她十几岁的年纪就武功绝顶,天下再无双者能与之相比。

对于此事,有人喜有人恼。这第一大事变一出,武林内的高手自然不肯对其一女子俯首,纷纷找上门去准备一决高下。

隐匿在黑暗的人迫不及待的等着看那号称第一的笑话。他们躲在家中,想看着这个替他们斩除了恶的英雄最后是什么悲催的结局。

事情的结果,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无一例外,上门的人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那敢上门的哪一个不是高手云集,却纷纷败在一个女子手里,那此人实力深浅,无人可探知。

再无人敢对此不屑出言讽刺。

此后,武林第一名号易主。

武林榜号的最顶端,高高在上挂着的永远是那传奇,风长忧。

因邪派被灭,天下第一,两件事变惊的人唏嘘不已,武林内一时安静了不少。

那段时间,江湖人人都惧怕那抹冰冷的雪白色。

有人感叹,这江湖的天,恐怕要变上一变了。

至此,风长忧亲手为这江湖武林动荡不安的地方,画开了条崭新的路。

——

钧州城西,俗药阁。

树枝摇曳,影布青石台上成荫,晨曦徐徐,灿阳正好。

庭院内,女子手握酒壶,身着一袭红衣,烈焰如凰。她背靠梨树,神色怡然,眯着眼享受。

夏景韵味深深,正是醉意浓重。

身旁,两道孩童稚幼的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都说了,我只知道七年前的这两个事变!第三个我爹也没跟我说呢。”

“是没有第三个大事变吧,整个过程你根本就是瞎编的!”另一个女童穿着淡黄色的短罗裙,双手叉腰不屑的说道。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呀!一个人就能打败那么多人!”

“你别胡说,本来就是有的!风长忧就是天下第一!”男童脸涨的通红,生气的嚷道。

说罢,他想了想,又继续道:“而且,我家还有关于风长忧的画像和话本子呢!我娘也可宝贝了,我只匆匆见过一眼,就被惊艳的说不出话来!她实在太好看啦!”

“嗯…真的吗?咳…我还是不相信,但是我想看看。”

“好啊,我偷偷去我家书房给你偷出来看看!”

“好!”……

两个小孩的声音渐渐远去,院内重归安静,仲夏的微风不燥,扫过嫩绿的荷叶。风无疾又仰头饮了口酒,望着浮云,轻轻哼着曲。

“这美景美酒,宛如人间仙境,称得上是西方极乐。”她垂着眸,摇了摇酒壶——已经见底了。

“怎么又没了,哎。”她叹了口气,正欲坐起身,就听到好似有人在叫自己。

“风无疾!”

远处传来马靴的踏步声,伴随着一道略带恼怒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宁静。

男子发束玉冠,一身宽袍襕衫,黑底云纹,手上搭着一件红色大氅,有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少年侵略性,缓缓停在她身边。

“嘶…”风无疾闻声而望,看到的就是一位俊色美男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她挑起眉头,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靠着梨树微微坐起身来,细细观察着少年俊俏的面容。

良久,她才张口问道,但却语出惊人。“美人?”

“你芳龄几许,可有婚配啊?”

一句话噎的李长弃一阵无语。他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咬牙切齿道:“风无疾,你现在越来越行了是吧,不仅躲在这偷喝酒,还不认得我了?”

他娴熟地一把夺过风无疾手中的酒壶,悬挂在腰间:“走,回弃忧堂去。”

酒被人光明正大的夺走,风无疾这下可不干了,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李长弃,边看边啧啧道:“美人,你虽好看,但却不能夺人喜好,你可知…”

闻言,李长弃要拉她的动作一顿,随后他深呼吸一口。攥紧了拳头问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叫李、长、弃。”

后面的几个字,他甚至都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的。

又听到这个名字,风无疾猛地抬头,连带着眼神都清明了几分,醉意一瞬间烟消云散。

“咳咳…是阿弃啊。”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右手撑着地面,强撑着要站起来。奈何力不从心,她重新跌坐回地上。

“嚯,拉我一把,我左手使不上力。”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叹息一声,最终不忍心,弯身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风无疾站起身后,拍了拍衣服嘟囔道:“你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我不是告诉殷商让他别告诉你了吗。”

李长弃淡淡地看着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道:“我从外面买菜回来,弃忧堂里不见你人影,药也没喝摆在桌上,左右寻了一些你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我就知道你跑到这里来了。”

他刚进弃忧堂就看到大厅内空空如也,本以为风无疾回房休息了,结果敲了半天的门,耐不住性子了打开门一看——得,卧房也没见着半个人星点。

“殷商本来还拦着我,帮你打掩护,不让我进俗药阁。”说罢,李长弃皱着眉头数落起来她:“不是说了一个月最多喝个三四回?”

“你最好数数,你这个月是第几回在这里躲着偷喝了。”

说完,他扭过头一看。这才发现,风无疾全程半点都没听进去,在那扭着头观赏庭院内里的池水呢。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李长弃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风无疾!出神什么呢?”

风无疾回过神来,半梦半醒的点了点头,随即眼神又飘向别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我这不是酒瘾又上来了吗,许美人寄给我的梨花春太好喝了。”

说到这,她话锋突然一转,回看向李长弃,刚刚的心虚转瞬即逝,硬气起来训斥起他:“嘶,不是我说,弃美人,我是主人你是主人,怎么还教训上我了?”

“行。”他眼眸漆黑,听到这话也不恼,只是点点头,好整以暇的睨着她,听风无疾胡说八道,偏偏又顺着她的话:“主人,那你现在说说,药为什么不喝。”

风无疾微微握拳放在唇边,假意咳嗽几声:“那个…其实没必要喝那珍贵的汤药。”她循循善诱道:“你看啊,一碗就要花二两银子,还是给我这个命不久矣的人…多浪费啊。”

笑话,药又难喝还死贵,喝了药就必须禁酒禁辣半天,谁愿意喝就去吧,反正她风无疾不乐意。

李长弃攥了攥拳,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有了反应,是真的忍无可忍了:“风无疾,你总是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你要知道,我有多——”

“多什么?担心?”风无疾笑眯眯的看向他。

他的话到半,却戛然而止,泄了气一般,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未透一词,只是抿起唇,拉住她闷着头就向门口处快步走去,却错过了风无疾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咳,等等,就这样被带走我多没面子啊。”

她状似苦口婆心的劝导李长弃:“我一个月就给你几两银子的工钱啊,真没必要拿自己的积蓄来给我买药。”

“闭嘴。”他吐出这句话后,就又不作声了。直到拉着风无疾走出俗药阁,李长弃突然停在巷口,定住不动弹了。

“若…你还想喝梨花春,回去喝完药过几个时辰,我就还你,还给你带瓶新的,可好?”

听到酒,风无疾眼睛都亮了,恨不得满口答应,或许是因为醉意还充斥在身,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此刻将什么药苦的事也抛却脑后,一股脑的夸赞起来:“好啊,弃美人,你最好了。”

街道上繁华喧嚣,商贩叫嚷着推销自己的商品。昨夜刚下过雨,此刻空气中还飘荡着草木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李长弃站在一处摊贩前买枇杷,一边面无表情地握住风无疾试图勾走自己挂在腰间的酒壶,一边掏出香囊拿银两。

风无疾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地收回手。

弃忧堂的地处在最城西,位置偏僻而不张扬,却独揽一片美不胜收的景色。

此刻,在李长弃目光的注视下,风无疾捏着鼻尖,努力不去闻那浓郁的汤药味,最终还是饮下了那苦涩的汤药。喝完,她面露苦状,咂舌道:“噫…恶心。我发誓,我真的不想看见这东西了。”

说罢,她伸出手:“现在行了吧,梨花春还给我?”

李长弃不作声,只是从袖口掏出一瓶模样精致带着金丝绣纹的酒葫芦扔给了她。

“我自己酿的,不会有刺激性危害。”他收拾着勺碗,语带调侃性的又道:“也不会让某些人喝完醉到认不清人,味道和这梨花春差不了多少,你尝尝。”

风无疾挑起眉头,半信半疑的拿起来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