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两口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地间茫茫无际，灰蒙蒙的一片。只有枝头的果实，在雨中更加娇艳欲滴。
林熙带着小丫环，下了马车，收起红纸伞，抬步进了房门。见到赵伯辰站在窗前，不由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身影如山岳般立在窗前，给人一种安全感。
听到脚步声，身影转过身来。道：“小娘子到了，快快请坐！”
林熙把红纸伞立在门口，轻移莲步，到桌子前坐了。小丫环立在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赵伯辰到了桌前，分了筷子，道：“这里的凉菜着实拌得不错，小娘子尝尝。”
林熙道：“今日我前来见官人，本就是犯了大忌。官人就请我吃凉菜？”
赵伯辰笑笑：“我也不知道见了小娘子该做些什么事情，只好要了酒菜来，我们边喝边聊。”
林熙皱着眉头道：“我一个女孩儿家，跟官人又聊些什么？”
赵伯辰不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应该跟你怎么说，反正就是心里烦得很，想和你说说话。以前我也没有跟女孩子聊过天，诸般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这是提举司前面的一家小酒馆，这间房子被特意清空出来，用来给赵伯辰请客。
赵伯辰在凳子上坐下，看着林熙道：“一两个月时间，其实我们也没有见过几次。但是每次见了你，我的心都感到呯呯地跳，慌的不行。我是一个成年人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但是每次见了你，却总是感觉不一样。那种感觉说不是来，就是觉得，这个女人能够嫁给我就好了。”
林熙本来绷着的脸微微一红，微露娇羞。
赵伯辰道：“当日一时兴起，到你的家里提亲。没有想到，一提就成功了，你爹答应把你嫁给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我们其实没有见过几面，更没有说过几句话。每想到这里，便就有些心慌。”
林熙道：“千百年来，我们女孩儿不就是这样的？”
赵伯辰摇了摇头：“这样不好。即使所有女孩儿都这样，也不好。”
林熙看着赵伯辰，问道：“你觉得不好，所以把我找出来？我们已经定亲了，再谈着两不投缘，那又该如何是好？”
赵伯辰道：“我对娘子的感觉，绝不会不投缘，这我能感觉出来。所以那一天径直去提亲，没有后悔过。”
林熙看赵伯辰态度坚决，斩钉截铁的样子，心里也不由震撼。
林熙当然知道自己很漂亮，但是赵伯辰的样子，不会因为漂亮就去提亲的。自己必然是给赵伯辰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但又真实存在。
赵伯辰道：“我做着秦凤路弓箭手提举，这个提举，是知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封给我的。事情一旦平息，这个官也就不可能一直当下去。运气好了，给个小官，封个边远地方。运气不好，就干脆撤了。”
林熙的脸色正视起来，道：“你早就想清楚了。”
赵伯辰摇摇头：“我以前哪里知道这些？是做了官后，慢慢领会出来的。”
林熙道：“你打算怎么办？”
赵伯辰道：“这就要说起我那位妹夫，李四平了。他出身大家，亲戚几乎遍布朝内外。只有托他，到朝里为我说项一下，把官真正封下来。如果封不下来，我就要另想办法了。”
说到这里，赵伯辰无奈地摇摇头：“所以，这几天我的心情很不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秦州城里，可以跟谁说这些事情呢？对手下，我要表现得乐观。对上司，我要表现得信心满满。偌大秦州城，没有说话的人。”
林熙柔声道：“即使不做官了，你可以去做生意吗。凭你的手段，还怕做生意赚不到钱？”
赵伯辰苦笑着摇摇头：“我要做官的，不做官能行吗！”
自己是穿越来的，为了救这个世界而来。不做官能救这个世界吗？除非是造反，不然做不到的。而造反，时机还不成熟，事倍功半。最明显的例子，是洞庭湖杨幺起义，最终没有掀起风浪。
林熙道：“为什么非要做官呢？在这个世界上，不做官，也可以活得很好的。我们夫妻一起做生意，赚很多很多的钱，不是一样非常好？”
赵伯辰道：“赚很多钱，一样可以做官。总而言之，我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做官！除了做官之外，再好的前途对我来说，也不是前途。”
林熙叹了口气：“没有看出来，你的官瘾如此之大。”
赵伯辰道：“不是我的官瘾太大了，而是我有难言苦衷。不做官，相当于我这个人死了。”
林熙道：“要做官，你就靠着李四平吗？他能不能给你谋到一个官，可是难说的很。”
赵伯辰道：“除了靠李四平，更要靠自己。我要在秦州打出一个新局面，任谁都觉得只有我适合这个职位。”
林熙欣慰地道：“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想做官，更重要的是靠自己。靠外人，终究是不行的。”
赵伯辰点了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懂。正是因为懂，所以才痛苦。痛苦而又不能对外人说，就是折磨了。”
说到这里，赵伯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林熙看着赵伯辰，目光里有一丝同情，更多的是爱慕。
以前，赵伯辰对林熙来说，只是一个婚嫁对象，并没有特别的爱情。今天听了赵伯辰的话，虽然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但更多的是敬佩。对于这个男人，更加了解其内心了。
过了一会，赵伯辰道：“三天之后，我就要出征甘谷城了。我们的兵不多，对上党项，胜负犹未可知。但是，这一仗我们必须要打！且不说我与刘都护相约半年之后攻兰州，甘谷城不平，秦州也不会安稳。”
“进攻甘谷城？”林熙吃了一惊。“甘谷城池高大，听人们话里的意思，那里可是一点不好打！你的兵又不多，怎么想起来去攻打那里？守好秦州，不就行了吗？”
赵伯辰苦笑：“你看知州，会放任我在秦州吗？攻下甘谷城，先解决秦州的外患。再攻下清水县，然后解决秦州的内忧。这些都解决了，知州才会安心。”
林熙想了想，道：“那你可以拖一下吗。秦州的土兵，数渭河两岸最多，再多招一些兵。”
赵伯辰道：“我们不可以拖下去了。你能想到的事情，大多数我们也想到了。就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出征。现在河湟地区，出兵两三千就是大军，与其他地方比不得。”
林熙叹了口气：“将要嫁给了，偏又弄出这么多事来。什么时候，才能无忧无虑啊——”
赵伯辰玩弄着酒杯，看着窗外。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天地间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过了一会，赵伯辰道：“从陇城分开，便就与母亲走散。这一两个月，我用尽了办法，却找不到母亲的消息。再等半年时间，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也没办法了。虽然没有母亲在，我们还是成亲吧。”
林熙看着赵伯辰，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