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声音？
林介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发抖。
他的大脑陷入了混乱之中，手指悬在来电显示界面的“接通”和“挂断”之间，无论怎样都按不下去。
但就在他犹豫不决，呼吸急促的时候，明明没有被接通的电话却自己打开了。
然后，从对方那里传来的，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喂，谁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仿佛不耐烦到了极点。
林介的思维越发混乱，甚至没有办法组织合理的语言，只能呐呐地道：
“……你……”
林介的混乱没有让对方产生丝毫迟疑。
下一秒，犹如连珠炮一样的词句向他打来。
“干什么的？推销？卖保险？京西金融的客户经理？有事情的话可以发短信，不要老打电话好么？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等！！！！”
林介张大了嘴巴，但也就在他刚刚发出声音的一刹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通话界面，就这样又暗了下去。
林介握着手机，怔怔地看着暗下去的屏幕。
良久，他才终于用微微颤抖着的手指解锁屏保，翻开了通话记录。
——意料之中的，刚才挂断的那通电话并没有显示在通话记录中，就像是纯粹的幻象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但是这次，林介不再认为那只是简简单单的幻觉。
“12:32。”
林介凝视着屏幕右上角的显示时间。
三天前的记忆在脑海中苏醒。
林介又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经历——
天台上的离奇通话……
通话过程中有些失真的疑似自己的声音……
还有通话结束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记录……
“三天之前……似乎也是这个时候。对面的那个声音……好像就是我三天前接到那通电话时说过的话？”
林介喃喃地念叨着，绞尽脑汁想要回想起来三天之前说话的细节。
但是人类这种东西，对于别人说给自己的话，往往比自己说给别人的话记忆更为清晰——所以无论林介怎么回想，始终觉得有一些模糊的地方。
不过，抛开那些模糊的地方……
从目前得来的线索判断……
林介似乎可以确认一个事情……
“三天之前的我……和三天之后现在的自己，就在刚刚通了一次电话？！”
这个事实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林介在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就感觉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的血液一阵阵上涌，牙齿“格格”地打着战。
——像这样的感觉，林介上一次体会还是在高考成绩出来前的那半个小时；
再上一次，则是在初中时对喜欢的女生告白时的那一分钟。
一样的鲜血上涌，一样的天旋地转，一样的……超出想象的恐慌和激动之后，反而像是翻滚的云层一般，不断涌上心头的过度平静。
直到最后，这份平静就像是将全世界的静默压在了林介的眼皮上一样，令他不堪重负地闭上眼睛，在睑结膜覆盖视线之下，深红色的黑暗中，久久不能言语。
……
林介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艰难地完成了洗漱。
一切做完以后，他打开电脑，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便漫无目的地点着一个个网页，对着不断关闭又点开的新闻和广告发呆。
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会打游戏或者看小说，但这个时候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中午的那通电话，让他有了很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是本来以为平庸而日常的阳光下，突然显现的一点阴影。
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小一点，但却是那样醒目。
以至于让林介世界观搭建的基础，都有了些许崩溃的痕迹。
“首先要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林介咬了咬牙齿。
他点开搜索引擎，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精神量表自测的相关的结果。
虽然没进过医院，但林介也大概知道一些精神病院的检测流程——除非是大脑内部发生了器质性的病变，不然单纯的心理和精神领域的病变还是得靠量表和中长期观察才能确定。
于是，点开搜索引擎——
“xftps
果不其然，映入林介眼帘的置顶结果意料之中地出现了——
“……普甸精神病院，专为解决您的心理焦虑问题……”
“……仁爱医院在线咨询……”
“……”
沟槽的飞度。
林介在心中暗骂一声，毫不犹豫地拖着滚轮往下翻，直到拖过了十几条明显的广告，才终于在浏览器第一页的最下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精神量表自测下载。
再次点开。
果不其然的。
——“飞度文库专属，请开通会员后下载或阅读全文。”
林介连心中暗骂的精力都没有了，他烦躁地开通了六点六元首月，且每个月自动订阅的飞度会员，然后又熟练地打开支付软件的后台设置，将飞度文库的连续订阅选项x掉。
接着，一项项地，林介对着上面的问题自测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
“有任何意义吗？！”
林介一扔鼠标，大大地叹了口气。
从抑郁症到狂躁症，再到妄想症，几乎测完了所有量表。
虽然林介得到了自己内心负面情绪较多，心理压力较大，有不小的抑郁倾向……的结果，但他并没有任何产生幻觉的理由，也没有丝毫跟幻听觉相关的身体迹象。
更别说——会在中午和过去或者未来的自己打电话这个情景，完全不符合任何一种轻度幻觉的症状。
“往好的地方想……这说明我的大脑和精神没有出现问题。”
林介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
“但要是没有出现问题——岂不是说明我真的接到了那通电话……过去的我，还有今天的我，真的通过手机屏幕联系到了一起？”
“只是……那又怎么可能？！！”
林介虽然不是物理或数学专业出身，但也具备一些理科知识。
他深切地明白，穿梭时空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怕仅仅只是信息的穿越，需要消耗的能量恐怕把整个宇宙所有粒子全部蒸发都不够。
然而现在……像这样的事情……
“不，还不能确定。”
“也许那只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的恶作剧……又或者是手机运营商后台程序导致的意外。”
林介强行把思维扭转回正常的轨道上。
也许那种想法不瑰丽，也不奇幻。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多余的妄想只会导致更多的精神内耗。
“嗯，没错，就这样想吧。这才应该是对的。不存在什么穿越时空，也不存在幽灵电话。一切都是意外，或者是人造的骗局。说不定那是南米安的新式电话诈骗，就等着我入套呢……”
“……这才是对的。生活中没那么多意外，也没那么瑰丽。今晚要早点睡，明天要上班，接下来一周都要在赶制PPT和会议中度过，这才是我的生活。”
林介呼了一口气。
内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他不在执迷于追溯这通电话的根源，思考它的由来，而是将其抛之脑后。
一切放下之后，林介好好地洗了通澡，点了个外卖。
当天晚上连看了十几部喜剧电影的解说，终于在不用动脑子的欢乐笑了出来，并在晚上一点之前成功入睡，从而保证至少在第二天上班之前还有七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
至于那通电话，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但是那天晚上，林介久违地做了梦。
是那种只有十年前还处于学生时代的他才会做的梦。
梦里的林介飞了起来，漂浮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