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后院起火,春和宫进了吊睛猛虎
车来车往,本来宫内马车可直接进去直抵兰苑门口,朱允熥到到春和宫门口,宫门口却设着拒马,卫士执戟而立,令马车停下。
朱允熥探出头让卫士看见自己,本以为便可放行,守门的军官还是令马车原路折返,春和宫此刻既不能出也不能入。
这是出什么事了,朱允熥心里大惊,看看秦舞阳跟王朗,自己当先跳下车,径直往宫门里去。
军官倒不敢拦他,忙闪过,眼睁睁看着朱允熥和两名小厮进了春和宫。
才一进春和宫,朱允熥立即便觉察有大事发生。
平日里春和宫里除了杂事往来的奴婢之外没什么人,算得上雅静清幽,此刻不知来了多少宫内卫士,盔甲鲜明,手执兵刃,成群结队地扼住各处路口。
扼守路口的卫士之外,还有不少卫士散开来,如收网一样仔细搜查各处宅子、园圃、假山、树丛。
树丛实在密的地方,好几杆枪捅进去一阵乱搅。
水池子边上,好些卫士脚踩进淤泥,长枪伸到荷叶丛中试探,将叶子和花打得稀烂。
朱允熥又纳闷又担忧,前一秒还在想这帮人在找什么东西,猛然想到藏在兰苑后花园里的二舅,心急如焚,登时加快脚步。
守在道路上的卫士都认得朱允熥,见三人快步走来,不约而同让开。
忽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由前面飞跑过来,在朱允熥旁边停下。
“殿下在前面。”
气喘吁吁,声音极低,但够朱允熥听得清楚。
朱允熥一愣,一时不知殿下是指谁,顿时已明白过来,这是指春和宫的主子,朱允炆的亲娘吕氏,这军官提醒自己避开吕氏,别正撞在风口上,当即脚下转了方向,由另一条路去。
这条路要绕远得多,朱允熥越走越快,简直要跑起来,身上汗流浃背,也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急的,想的全是,春和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兰苑门口倒没卫士守卫,三人脚不沾地进了兰苑,直冲回内院自己房间。
谢天鸿就守在朱允熥居屋门外,手持木梃,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确实有点儿留守本阵的意味。
见朱允熥回来,谢天鸿紧张的神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忙上前问候。
“三爷你可回来了!唉,事情办得怎么样?”
朱允熥身上燥热,脱下外裳丢在地上。
“这外面是怎么回事?”
谢天鸿为难一下。
“禀三爷,昨天三爷出门后一切都好,今上午也好,没出什么事……”
朱允熥想起来那更重要的事,心突突地跳,抬手示意谢天鸿噤声,站着别动,自己飞跑到后面院子,见聂伯正劈柴。
“没人进来过吧?”
聂伯放下柴火,躬身行礼。
“没人。”
朱允熥放下心来。
“要是有人闯进来,不论是谁,一定拦住,让他来找我,就是死在这儿也绝不能让人进去。”
聂伯连声称是。
朱允熥往回走,想到要是这事发生在今上午,自己不在聂伯自然挡不住,只怕二舅已经被发现了。
又一琢磨,不对,朱允炆其实早知道二舅就藏在兰苑,要搜早来搜了,吕氏调集春和宫卫士搜索的肯定另有其人,并非二舅。
他琢磨着回自己居屋门口,谢天鸿和秦舞阳王朗还像刚刚那样站在原地。
“出什么事了?”
谢天鸿满脸茫然,愣一下才答。
“具体的小的也不敢说全知道,只是听说是二爷撞了邪。”
朱允熥打了个寒战,撞邪?
就像昨天上自己做的那个噩梦,不,那不是噩梦,是真实的经历?
“撞邪?”
“也不是撞……邪,只是有这么个说法。”
“哦,说来听听。”
“说是中午吃过饭,二爷由桂苑去大门口乘车,走在路上,忽然前面出现一只老虎,拦住路中。”
朱允熥恍惚一下,觉得这谢天鸿在说胡话,立即醒悟过来他是认真的。
“这宫里怎么会有老虎?”
谢天鸿表情难看,也觉得自己在说荒诞不经的事。
“是啊,谁也不明白,可据说当时是在二爷面前的确出现了一只老虎,活灵活现的。”
“然后呢?”
“二爷身边当时只有几个陪读的文士,一个侍卫也不在,赤手空拳,全都吓得呆住,不敢动也不敢跑。”
朱允熥倒吸一口冷气。
“老虎伤人了么?”
谢天鸿长舒一口气。
“两边对峙,二爷吓得晕了过去,陪读的文士上去扶他,给他掐人中,一抬头老虎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谢天鸿苦涩地点头。
“所以当时他们赶忙飞报主母,主母才命人封锁春和宫,不准进也不准出,同时调集东宫卫士,要将春和宫上下翻个遍。一定要找出那只老虎去了哪里,或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朱允熥浑身发痒,直想眼前有桶热水自己脱了衣服跳进去泡着,可这显然不是时候。
“他们还没搜到这里来?”
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蠢,既然危及到朱允炆性命,急什么,不要说春和宫了,整个皇宫内怕不要全面地搜查一遍,掘地三尺未可知。
谢天鸿拿不准朱允熥意思,琢磨一下。
“还没有,但小的想一定会。”
朱允熥心里骂一句该死,想到这大概不是朱允炆的授意,而可能是吕氏设计,目的还是冲着自己来,或许她并不知道二舅常升藏在这里,那恐怕更糟,但老虎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大明白啊,到底是朱允炆说他见了老虎,还是那几个人全都看见了老虎?”
谢天鸿不假思索地答。
“禀三爷,据说那四个人都说见了老虎,不是只二爷一个人看见。”
这么说,还真有一只老虎,朱允熥心里迷惑,那老虎只是在二哥面前晃了一晃,然后藏去了哪儿呢?
无怪乎吕氏阿娘大动干戈地派兵搜索,情理上完全说得过去了。
“也许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谢天鸿脸色难看,轻轻摇头。
“要是在外面,肯定早就被人发现了。”
这是说宫城里巡逻的卫士远比春和宫里频密得多,道理可谓至简。
朱允熥心里有隐隐的不安,这不安还不算大,但似乎通向一个莫大的恐惧。
“我二哥他人还好吧?”
谢天鸿脸色更难看。
“小的听说情况不大好,三爷回来前咱这边恰好有个奴婢到那边送东西,回来说还晕厥着没醒来。”
朱允熥脑子晕了一下,有些缺氧似的恍惚。
要是朱允炆出意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对自己是福还是祸?
不消细想他已有了结论来,谢天鸿作为自己这边的人,已经代自己想过了,结果当然是不好。
不会有朱允炆重伤或亡故而自己成皇爷指定的下一位皇太孙的可能。
反过来说,自己从头到尾就是对朱允炆各种不利的最大嫌疑。
皇爷一手炮制蓝玉案杀好几万人,最近又谋划着动手要干掉谁,准备再来一轮,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成为朱允炆的敌手而做的杀戮。
岂能因朱允炆被害而让自己得利——那不等于彻底否定了皇爷为此所有的努力?
那么多人无辜献祭就成了纯粹的笑话。
皇爷的理智和面子都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正心烦意乱,忽听得外面人声嘈杂,脚步声纷沓,还来不及想那是什么,许多执戟的东宫卫士蜂拥而入,将朱允炆几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朱允熥脑子里嗡嗡的,血直往头顶冲,心想果然如此。
秦舞阳跟王朗两个不约而同站在朱允熥前面。
“做什么,谁许你们进来的!”
谢天鸿在一旁面红耳赤的冲着闯进来的卫士大吼,手舞足蹈。
他话音还未落,围作一圈的执戟卫士分开一处,好几名军官挤进来,当中簇拥一位身穿青黄袍服的中年女子,正是春和宫的当家人吕氏。
吕氏满脸怒气,愤恨地瞪着谢天鸿。
谢天鸿哆嗦一下,腰弓下朝旁边退开。
旁边秦舞阳想要上前,被王朗觉察,伸出手将他死死拉住。
朱允熥心头布满了迷惑跟震怖,根本无从去想这时要不要逃的问题,只能咬紧牙关,尽力让自己直视像头怪兽样的吕氏。
至少不能看起来一副心虚的样子。
吕氏眼里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瞪着朱允熥。
“老三,昨晚上你去哪儿了,吓着你二哥的那头老虎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把老虎藏在了哪儿?”
这连串问题一出,朱允熥心知吕氏已将这件事死死地扣在了自己头上,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还来不及想怎么答,要答也是,我怎么知道那不是你找来的老虎,专为陷害我?
这话不大能说得出口,毕竟那是朱允炆啊,再苦肉计也犯不着让他涉那么大的险。
就是这么一迟疑——吕氏毫不拖泥带水,恶狠狠地发令。
“拿下!”
几名军官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朱允熥双手牢牢地反剪绑住,按着头推着朝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