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速之客
这一年,乐陵发生了百年未有的洪涝,整个乐陵地区陷入汪洋,所有房屋都被洪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这是继十年前的地震后发生的严重灾害,就如当年的惨状一样,水淹大地,浮尸千里。死去的人得不到安葬,苟活下来的人只能背井离乡重新谋求一条生路。朝廷再次派孟聿淮前去救灾,一路上都是沿街乞讨的可怜灾民,孟聿淮派人护送他们到最近的驿站去歇脚,自己则带着军队继续前往洪涝最严重的地方。
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天,两位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少年无力地拍打着将军府的大门。看守家丁见到门口的两人如此邋遢,认为他们一定是大街上的乞丐,便毫不留情赶他们滚开。
两位少年跪在地上,虚弱地恳求家丁能向府内通传一声,请求见司空远兰一面。
“将军夫人的名讳也是你们这些乞丐能叫的?赶紧滚,夫人正在府内休息,你们要是扰了夫人清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快滚!”家丁一脸恼怒地看着地上的两人。
其中的一个孩子试图拉住家丁的衣服,结果被家丁一把推倒,那孩子整个人滚落到了石阶之下。来往的行人看到这一场景开始议论纷纷,“将军府的下人怎能如此蛮横?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欠管教!”“可不是嘛,还是将军平时对他们太纵容了,让这些下人无法无天!”
家丁忍受不了这些行人的指指点点,便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人,怎么有资格来评价我们将军府?你们也配吗?我劝你们最好离开,不然等我们将军来了把你们都抓起来惩治一番!”
这时府门打开,从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如今将军府也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声音凌厉,听起来十分有威严。
家丁听出来是夫人的声音,立即跪在一旁,胆战心惊地回答:“夫人,这些人诋毁将军府,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说了他们几句。”
“滚下去!”话音还未落,家丁立马连滚带爬进了府。
众人看着门口的将军夫人竟有些入神,“这就是将军夫人啊?生得如此貌美,连管教下人也还是这么好看。”“不愧是建康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吾生足矣!”
“看够了没有!小心我们将军回来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挖了!”司空远兰的侍女静叶对着众人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散去。
司空远兰蹲下身,扶起两位少年。少年一听是司空远兰的声音,立马带着哭腔恳求:“堂姐,求你收留我们!”
司空远兰心中诧异,“你们是?”
“堂姐,我们是乐陵司空家的人,乐陵近日发了洪水,家里被淹得什么都不剩了。我们全家拿着全部家当逃命,岂料在途中遇上匪寇,所有的钱财都被他们抢走了,父亲和母亲为了救下我们兄弟两人,被可恶的贼人残忍杀害了!父亲临终时再三嘱咐我们要来建康城找堂姐。我带着弟弟一路乞讨至此,终于见到堂姐,求堂姐看在至亲的面上,收留我们兄弟两人。只要堂姐能收留我们,我们当牛做马都行!”两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拿着父亲的信物紫晶琉璃印章递给司空远兰。
确认这信物的确是叔父的,司空远兰放下戒心。“你们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怎能如此客气。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们,但是我小的时候叔父对我十分照顾,我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司空远兰赶忙扶起兄弟二人,让下人为他们在府中安置。
司空远兰为兄弟二人添置了许多衣物和用具,还吩咐厨房多做一些滋补的饭盒送到房间。“以后你们的生活起居就由我来照看。等你们休养一段时间便跟着璟轩一同来私塾读书吧,这样你们三个也能相互认识,有个照应。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位少年赶忙起身,“我叫司空无誋,这是我弟弟司空无墒。”
“好名字,叔父果然对你们用心良苦,我也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必将你们教育成材,继续光耀司空家的门楣。”
半月后,司空无誋兄弟二人身体完全康复,司空远兰便让他们第二天到私塾去上课。
两人为了不迟到,早早就起床等待书童前来接应。小书童带着他们前往私塾,中途忽然腹痛于是离开去方便,让两人在此处等待,不要离开。兄弟二人不熟悉园中的路,只能待在原地等候。
太阳已从东边泛起白光,离去的小书童还未回来,距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司空无誋料想这其中必有反常,便带着弟弟边走边观察,在不远处遇到一个洒扫庭院的老妪,见两个孩子十分着急,便指明了去私塾的路。兄弟两人这才顺利到达学堂。
两人赶到之时,夫子早已等候在学堂之中,他看了一眼漏刻显示的时间,十分冷淡地对门口的两人说:“学以明智全己,如果自己不重视,那学之犹无物,亦难成。今日念你们初次来学堂,就暂且原谅你们,如有下次,必不轻饶!下去吧!”
二人回了一声,对着夫子恭谨地行了礼,便回到座位上。
远处观望的孟璟轩见兄弟二人没有迟到,没有受到责罚,心中十分气恼,就连下课后两人主动打招呼也没有理睬,心里暗自骂道:“你们不过是两条丧家之犬,我娘可怜你们,让你们留在这里,没想到还让你们跟我坐在同一个地方读书,真是打扰我学习的心情!”
见孟璟轩没有回应,两人也知趣地收回手,静静回座位上去了。
孟璟轩在课堂上没有半点学习的样子,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即便教书先生多次警告,孟璟轩也还是照睡不误。这一天,夫子讲完《左传》中的故事抛出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兄弟姐妹之间发生争执和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你们该当如何?”
孟璟轩随口一讲,“既然都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呢?不如就此断绝,从此形同陌路。”
夫子听到孟璟轩的回答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司空无誋,“你又当如何?”
司空无誋看了一眼弟弟便回答道:“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血脉至亲,自生下来便有了羁绊,如果连自己最亲的人都难再亲近,那世间还有谁值得再去相信呢?”
夫子满意地点点头,“无墒你的想法呢?”
“我跟哥哥的想法一致!”司空无墒开心地看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