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多尔衮王府旧址

当然，东苑的大美黄金期也只限于有明一代。李自成农民军攻入北京城后，原来的明东苑，除了皇史宬是石头建筑点不着，其他殿宇一概烧光、毁坏。

很快，李自成被赶走，彪悍而骄傲的多尔衮来到此地。他是清军入关的总指挥，是直接推动关外满人入主中原从而建立大清王朝的关键人物。他生前极尽尊耀，只是身后被褫夺哀荣。作为努尔哈赤第十四子，爱新觉罗·多尔衮先后被封为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可以说，大清朝第一任皇帝顺治帝是他一手扶持并操控的，所以他生前权倾天下，不可一世。举个例子，他自己就可以决定追尊自己生母，原本为太祖妃的乌喇那拉氏（即阿巴亥）被追尊为“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天俪圣武皇后”，祔享太庙。顺治七年（1650）十一月，多尔衮出古北口行猎，不慎坠马跌伤，十二月初九，多尔衮死于古北口外喀喇城（今河北承德市双滦区滦河镇），年三十九岁。当多尔衮的灵柩运回时，顺治皇帝亲临东直门外五里相迎，并连跪三次，亲自举爵祭奠而痛哭失声；他死后十七天，被顺治追封为清成宗，谥“懋德修远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闻所未闻一位皇叔竟可以谥号某皇帝！可见多尔衮的严威震慑得顺治帝反应不过来了。后来过了两个月，顺治帝终于相信“皇父摄政王”是活不过来了，且声讨揭发多尔衮的王公大臣纷纷站出来秋后算账，便于顺治八年（1651）二月清算多尔衮，诏削爵，撤庙享，并罢孝烈武皇后（母亲）和成宗义皇后（正福晋）谥号庙享，黜宗室，籍财产入官，并掘其墓。直至乾隆帝当朝，多尔衮才得到平反，恢复“睿亲王”封号，乾隆评价其“定国开基，成一统之业，厥功最著”，且顺治朝给多尔衮定罪的档案也基本销毁。

不过这位死后罪人多尔衮生前位高权重，风光无两，清帝住进紫禁城，他的摄政王府主殿便建在原明东苑之重华宫的基址上。有一种观点认为此地就是崇质宫原址，实为谬误。据明人吕毖从刘若愚《酌中志》中选辑的《明宫史》卷一，这个位置不是圈禁明英宗的崇质宫的位置，是英宗后来加建的中路宫殿的位置。《明宫史》记载：“自东上南门迤南，街东曰永泰门，门之内街北则重华宫之前门也。其东有一小台，台上有一小亭。再东南则崇质殿，俗云‘黑瓦殿’是也（景泰间英庙自北狩回所居永泰门）。再南，街东则皇史宬，珍藏太祖以来御笔实录、要紧典籍、石室金匮之书，此其处也。”这段文字对判断关押英宗的崇质宫和多尔衮所建王府位置至关重要。

重华宫旧址就是今天的普度寺，而皇史宬几百年纹丝未动，没怎么被损坏。崇质宫在重华宫偏东南的位置。有一种说法是顺治年间修建的一座喇嘛庙普胜寺，用的是崇质宫的遗址，这种说法很可能来自普胜寺创建碑。普胜寺旧址即今天的欧美同学会所在地，位于贵宾楼饭店西侧，南河沿大街西南。这个位置在明清两朝都是皇城东南角了，也在皇史宬的东南向，距离东华门较远。这一说法也值得进一步探讨。

多尔衮王府所在的重华宫旧址，是最接近宫城东华门的位置了，而且也是明东苑里中路主殿的位置，所以摄政王多尔衮肯定是挑最好地段的。据说他的府邸也造得恢宏壮丽，气势上不输皇宫。王府地基非常高，传闻几丈有余是夸张了，不过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基址的确是在高台之上，俯瞰周围南池子的院落房屋都是在眼皮子底下。他的主宅王府四周绕以三十六根檐柱，檐椽为三层。而王府的范围几乎占了半个东苑，从重华宫一直延到崇质宫一带。多尔衮掌握的是摄政王实权，举国事项，高官亲贵都是直接向他汇报请示。顺治皇帝年纪尚小，孝庄太后深知这位皇叔的权威和手腕不敢多加过问，所以他才是真正的清朝主政者，府前每日车水马龙，百官躬身议事，垂手听训，议好的事再拿到朝廷里，加个“钦此”批示。后来多尔衮嚣张到把玉玺都请回府里，这样昭告天下就太方便了。然后再将已决之议拿到朝廷去走个过场。奏折档案等干脆也放置在摄政王府。

紫禁城东南角的普胜寺，现为欧美同学会

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在《鞑靼战纪》中写道：“在北京，有一次我们亲眼看到九王子（多尔衮虽为第十四子，但最初封贝勒排序为第九）出城打猎，后面跟随着很多人马，带上很多大鹰，足有一千多只，实在是太多了。”这说明多尔衮一个特点：跋扈张狂。

所以说，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的多尔衮，还是觉得大王府憋屈，皇城不舒服，他这样的习惯于纵横驰骋的关外进京第一代，很难适应，所以时不时要五脊六兽心里烦闷，牵黄擎苍，弯弓盘马，暴土扬尘一溜烟到郊外撒撒野。他最后一次古北口打猎起因也是心里烦，结果生龙活虎策马扬鞭出了城，却落个挺尸躺着回来的结局。

当时的诗人吴梅村曾有诗句云：“松林路转御河行，寂寂空垣宿鸟惊。七载金縢归掌握，百僚车马会南城。”说的就是多尔衮把朝廷文件直接拿回家向百官下达指令的景象。所以，这些还是让顺治皇帝和皇太后心怀不满的，多尔衮死后被削夺王爵的罪名之一就是他在府中议政。吴梅村这首诗应该写于1650年多尔衮过世之后，而前两句似乎也描述了摄政王府被收缴后这一区域的寂寥。

多尔衮死后被清算，摄政王府当然由朝廷收回，一族人被赶走。他没有亲生儿子，嗣子是过继来的多铎之子多尔博。他被清算了，多尔博便回到多铎家，直到乾隆年间恢复睿亲王封号，下诏爱新觉罗·多尔博仍为多尔衮后嗣，命其子爱新觉罗·淳颖袭睿亲王，世袭罔替铁帽子王，赐在石大人胡同新建睿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