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为先
吃过饭，炕烧的热乎乎，家里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上夜班的关雨回来在东屋补觉，关昊自己在西屋，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的，强迫自己入眠，翻来覆去好久，感觉睡的也不踏实，好在家里安静没人打扰，直到身体感觉到憋，起来上厕所，看看时间才中午十二点二十，再睡就睡不着了，起来后洗把脸刷个牙，被母亲叫到东屋吃午饭，回来吃午饭的父亲一句话，让关昊猛然间记忆被勾了起来。
不止因为父亲说话的内容，还有这环境和语气，一下子让他模糊的记忆碎片被清晰起来。
“远处就是大山，这要是跑到大山里，哪去找？”此时父亲说的。
“前段时间那几个人抓到了，我听说他们当时在厂区这边伤了人，好像说是二龙山里面一路跑到鸡心顶镇出去的，在那绑了一家人，吃喝换的衣服……”记忆里父亲说的，大体是这个意思，有用的信息是二龙山和鸡心顶镇。
都是中午，都是坐在那吃饭。区别是一个好奇心当闲谈聊起，一个是事情有了结论之后当闲谈聊起。
话是听到了，这件事闹得很大，当时家里人也没少议论，只是那时候的关昊没心情听，要么发呆，要么听着收音机半导体，来到父母屋里看电视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正是自哀自怜最严重的时候。
一个闪念的提醒让他想了起来，后来这件事家里人也有议论过且不止一次，事情闹得大，那几个逃跑的家伙后来又惹事了，又犯了大案，好似这一次抓捕没有建功，有些人还受到了处分。
有没有许强、段国伟、穆凯，这些关昊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似乎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具体信息没有，一个从山里跑，那这搜寻在他这里便有了明确的目标，以自己在部队里学到的技能，以这几个月自己身体的改变，他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赶紧快速的扒拉两碗饭，换上制服拿上电棍，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前往单位。
除了内勤兼接线员张丽之外，整个大办公室内就只有马大志，剩下的估计都被拉出去了，屋内满是烟雾，开了窗子开了门亦是一样，张丽似乎习惯了，而马大志叼着烟，正站在桌子前，弯着腰，盯着桌上的地图在看，手里按着一只铅笔在写写画画。
看着那张跟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侧脸，此时此刻的马大志，身上是有独特气场的，那份认真直接将之前的混日子蛀虫形象给完全抹掉。
“张姐，科长他们还没来吗？”先跟张丽打了声招呼，对方显然也早就得到了指示：“处长科长他们都在顺古镇那边，来的人直接过去就行。”
点了下头，关昊走到马大志的办公桌前，看着那张城市地图，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对方铅笔画的重点，正是城郊外的山区，铅笔在上面连续画了好几个重叠的圈。
关昊眼神一凛，画圈的地方，赫然是顺古镇向着北边延伸过去的二龙山。
哪特么有闲人。
“马哥，你觉得人会跑进山里，另一边的道路不是早就封锁了吗？他们会沿着山里一路向北？”
马大志叼着烟，浑身都是烟油子的味道，一张口，站在他身边都能闻到浓郁的口气。
“走，我们去找科长。”
院子里，一辆挎子摩托车都没了，马大志直接到车棚里推出一辆没锁的二六永久牌子的男士自行车，看了一眼关昊，后者理会，上前接过手，双手把着车把右腿一迈一个跨骑，招呼了一下，蹬上车子前行，感觉到腰部的衣服被人抓住，车子后座猛然上了重物，知道马大志跳坐到了自行车后座，双臂稳住车把，双腿发力，蹬着车子前往顺古镇。
十分钟之后，看着马大志找到段国伟在那说着什么，关昊回归到了队伍之中，跟几个同事聊了聊，知道如今排查已经扩大范围，很多捕快力量都被调往了二龙山横向的另一侧，这边将碳素厂和水泥厂保卫科的人也调了过来，联合钢厂保卫处的人一同配合捕快进行下面村子的排查和大面积搜查。
如今人是一拨一拨的派出去，厂子里除了留守人员之外，还在安排相应区域的岗哨，防止那几个凶徒返回厂区，这里面几万人，一旦再出现任何的事件，别说许强能不能担得起，厂子里的诸位厂长，估计都别想安稳睡觉了。
讨论，开会，商议。
关昊一直在暗中观察，似乎马大志的提议被接受了，到临时指挥部开会，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知道即便马大志的建议得到了重视，执行方面也肯定会有问题，不然自己记忆里的画面就不会出现，如果真搜到了，也就没有后续的事情了。
傍晚时分，结果出来了，依旧是平行推进，对于在这样夜晚还透着寒冷土地还没有完全解冻的三月时节，在大山里面躲着逃窜，有可能，但相信这概率的人不多，毕竟那几个不是什么职业悍匪，资料都有了，也没有任何超乎寻常的经历支撑他们能完成这样的行径。
有可能，不否定，派出相应的人进行搜捕，部队也于凌晨到了加入搜捕，早已封锁了整片区域，持反对意见的说词也站得住脚，进山是要进山，是在附近区域，不相信他们那么快的速度逃离了封锁圈，有了更多的人手，倒不如对着眼前这些区域，再‘犁’一遍。
当有人提到厂区更容易藏人时，许强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样否定他们昨晚一夜排查的话语，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在惊动了很多人动用了多个部门力量的大规模行动面前，关昊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子，马大志亦如此，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发挥自己能量的同时听从号令。
关昊唯一有选择的是私下里表态支持马大志，在后者这个老油条的带领下，两人进入了向远处搜索的队伍。
看着秃秃的山，脚下湿泞刚开化的泥土，加之有警犬的辅助，或许这就是出现了判断错误的主要原因，拿着望远镜能看出很远，地面也不好走容易留下清晰的痕迹，昨天出事之后，附近便安排了相应的人员查看，当部队到达之后，更是在今早就对附近的二龙山进行了查看，并没有发现几个人慌不择路逃窜的痕迹。
关昊也一样，如果只凭当前的条件，他也觉得那帮人没跑出去，可事实呢？
突来的雨夹雪，让本就不被重视的搜寻，更是陷入到了被取消的境地，若不是多单位联合行动，不放过一丝一毫，也担心自己背锅，可能搜寻队会被叫停。
马大志很快就摇头摆手表示自己不行了，说什么也不走了，正当关昊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的时候。雨夹雪，山脚区域下去领雨衣雨靴，看着段国伟全副武装的样子，再看他和马大志在一旁嘀嘀咕咕闲聊的相处模式，关昊懂了。
一场雨夹雪，将可能会存在的痕迹给消除了，但关昊能看得出来，当别人都想要放弃的时候，段国伟显然很相信马大志的判断，还在沿着山脚一侧，试图找到一些痕迹。
三月的东北，晚上很冷，这又是雨夹雪，风硬风冷，只要排查别错过山上的一些山洞或是坑洞，剩下的，守好山脚下区域，沿着山脚下区域的村庄进行排查，无疑是支持他们昨天犯事后直接逃跑论调的最优选择。
夜幕降临，方方面面汇总而来的坏消息，使得整个指挥部都陷入到了沉寂，已经一天一夜了，没有任何踪迹，甚至到目前为止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哪怕是此刻依旧小雨加冷风，也必须要继续搜捕。
再‘犁’。
山里哪怕没有什么遮掩物，哪怕搜寻过了几个山洞也没有痕迹，也要继续来。
从多个方向，继续扩大，二龙山另一侧的村屯镇店也要再去搜寻。甚至连钢厂旁的碳素厂水泥厂以及两个住宅区，明明隔着一个大的钢厂，也依旧要进行排查。
有人命了，且凶徒手里还有着武器。被刀刺伤的穆凯苏醒，表示对方手里至少有一长一短两把热武器，对他用刀，可能只是不想在顺古镇弄出响动了，为自己的逃窜赢得时间。他自己没有说被刺伤依旧保护身上武器不被抢的事，是其他的保卫处成员提了这件事，许强得到消息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自己的得力干将没给自己和钢厂丢脸。
上面最终给出了判断，对方四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高手，懂得反侦察。
二台子村，村部。
脱掉身上的雨衣，关昊靠近屋内的炉子，一路向外搜寻和排查，他们这一队是这个方向处于最前端的。
带队的是刑警队的一名副队长宋峰，段国伟跟他很熟，负责协助。
算上宋峰四名捕快，算上段国伟钢厂保卫处四人。
烤火，擦脸擦头发，喝热水，村长让自己媳妇儿给煮的热汤面，面对着毫无进展的搜寻排查结果，每一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不怕没结果，就怕没有准确的方向，一行人顶着细雨顶着冷风的行动，很有可能是无用功，这才是让大家脸色难看内心多少有些泄气的原因。
“跟上面汇报吧，等待命令。”宋峰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从他左右手食指中指包括无名指都有别于肤色的暗黄发黑即可知道，他的烟瘾非常大，烟油子已经将手指熏的变了颜色。
段国伟在一旁也是满眼不甘，上天入地，四个人不可能一点痕迹没有，怎么就没了，难道真会飞？
“这场雨不好，可能存在的痕迹都没了。”
宋峰利用村部的电话给临时指挥部打了电话，大家都沉默着，吃到嘴里的面条也索然无味。
都没主意了，也没有自认为好的想法了，关键是这雨夜，外面气温重新回到了零下。
冷还好，路不好走也还好，关键这温度会让山里几乎是寸步难行，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关昊觉得时机成熟了，当大家需要一个方向，当死马当活马医或许可以尝试时，他这个虽说小透明但一路都紧紧跟随的年轻人，说出的话，还是有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