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决绝
晚霞笼罩下的熊山，犹如燃烧的火海。
长生坐在苍松下，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正在暗暗酝酿着情绪，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嗞嗞”声。
长生回头一看，原来是阿花翘起后腿，对着火海尿了一泡。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悲壮之意，瞬间就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货已经很少匍匐在长生身旁。
那次变异，似乎唤醒了它体内沉睡的狼族基因。
野人峰附近几个山头，无论是虎是豹，现在都要叫它一声狗爷。
阿花打个哆嗦，昂着头颅走了。
王三，却笑呵呵地来了。
“你也是来劝我的？”
“我劝你，你听得进吗？”
先前凡和长生亲近之人，都来劝过他。
有的劝他暂避锋芒。
反正官家年纪已大，说不定哪天就嗝了。
也有人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人可以不去临安，真经一定要给官家，避免惹来更大祸事。
连姜轻怜也劝过他，先不要与官家交恶，等到宋金开战，此事自然就过了。
“若是以前，我会劝你高举义旗，反他娘的。”
听到王三第一次口吐芬芳，长生顿时哑然失笑。
“可现在嘛......”
王三一指莽莽群山。
“这世间一切王朝兴替、繁华落寞，恩怨情仇，就如这烟霞，终会消散。唯有我们所求之道，才是真正的永恒之物啊！”
王三声音很轻。
但在长生听来，每个字都如晨钟暮鼓，激荡着他的心胸。
道观内。
老道正在翻阅《药经》。
自从炼丹有成后，老道便开启了人生第二春。
继“龙虎归元丹”后，又炼制出了好几味丹药。
只是眼下限于材料有限，很多丹药还无法试验。
其实自商道开通后，川鄂之间的行商，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七侠镇是必经之地。
商队的流通，除了带来源源不断的客流和利润，最主要的，便是带来天下物产。
比如各类珍稀药材和炼丹必备材料。
长生每月用于购买材料的费用，已是天文数字。
但仍有一些材料，太过稀少，有钱也买不到。
只能通过重金悬赏，让南来北往的商队，慢慢寻找。
见到长生进来，老道似有所感，摸出两个瓷瓶，硬塞进他的手中。
细细叮嘱道：“一瓶疗伤，一瓶解毒，无论去哪里，都要随身带好。”
长生知道，师父拼命研究《药经》，不过是为了炼出最好的药，给自己用。
厚厚一本《药经》，如今只剩最后两页没有攻克。
所以，这两瓶药，很可能便是世上最好的疗伤药和解毒药了。
天色渐黑时，高小竹竟摸上山来。
开口就给长生带来一个惊喜。
他找到了毒蜚真正的制毒室。
之前，高小竹已经带长生看过毒蜚的实验室。
那是一个较为隐秘的山洞，距吴家坳高家不远。
在长生看来，此地过于简陋，而且过于明显。
更像是一个随时准备遗弃的临时据点。
所以长生断定，以毒蜚性格，肯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地方。
“究竟在哪里？”
高小竹慢慢吐出三个字：“死人谷。”
两人同时打了个寒噤。
月黑风高，二人却要去死人谷探险，想想都刺激。
但这一趟，却是非去不可。
特别是在见识了宋锦城的毒药之后。
他有一种预感，只有去到毒蜚真正的制毒室，也才能找到宋锦城真正的底牌。
寅时前后，两人紧赶慢赶，终于来到死人谷中。
高小竹拿出一张简易地图，借着火把光亮，仔细对照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去年毒蜚找兵书时，画的一张寻宝图。
他在标注藏书地点的同时，下意识的便以制毒室作为参考坐标。
这才留下蛛丝马迹，让高小竹寻到。
半个时辰后，两人沿着谷中一条小道，往上攀爬，不久便寻到一处隐秘的洞穴。
洞穴缓缓朝上延伸。
进洞之后，又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宽阔的大厅。
厅内各类制毒、炼药设备一应俱全。
还有几个柜子，摆满大大小小的药瓶。
最妙的是，大厅边上，还有一个窗户，可以确保空气流通。
两人推窗一看，才发现此处竟在半空之中。
脚下的死人谷和死人沟，依稀可见。
高小竹失声喊道：“这是摩天岭！咱们在摩天岭的半山腰上。”
摩天岭和死人谷，紧紧相依，两人万没想到，中间竟有一条密道相连。
也不知毒蜚是怎么找到这个绝佳场所的。
惊讶过后，二人点亮厅中所有油灯，室内顿时亮如白昼。
一会儿功夫，高小竹便有发现。
原来厅中药瓶虽多，但几乎都与实验室中的类别相同。
只有两个巴掌大的黑色瓶子，他从未见过。
长生先掏出一粒解毒丸含于口中，再用棉布遮住口鼻，这才敢接过瓶子，仔细观察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瓶底刻字，右手黑瓶，刻着“噬神”，右手黑瓶刻着“坠魔”。
长生突然想到，王三给他说过的一件事。
当日他们在断肠岭伏击夹谷忠勇，那厮最后喊着“噬神”，命令所有人吃下药丸，然后就变身怪物。
稍作推断，便可发现，所谓“噬神”，便是吃药之后，瞬间令人实力大幅提升。
虽然有副作用，但这种威力实在不可小觑。
试想一下，倘若皇城之中，一群普通江湖汉子突然服下此药，瞬间化为武功高手，那会发生什么？
或许，这便是毒蜚苦心研制“噬神”的原因。
同理，所谓“坠魔”，是不是意味着，人吃过后，便会丧失神志，坠入魔道？
想到此处，长生顿时如堕冰窟。
恰好一阵夜风吹来，阵阵呜咽声中，竟似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呼号。
两人慌忙下山。
一日后，长生宣布在熊山为岳帅和暗隼小队修建英烈祠。
七日后，一首《满江红》，在宋境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中传唱。
同时，金人撕毁《绍兴和议》条约，即将挥师南下的消息，亦随之传遍全国。
这是一记重拳，击碎了无数人的幻想。
原来，战争终究不以宋人意志为转移。
八日后，长生遍邀群雄，在九阴真人墓塔之前，烧毁两卷《九阴真经》手稿，以祭拜真人。
十日后，长生孤身踏上进京之路。
临走前，独孤笑道，不如让老夫去临安，一剑将那老狗斩杀。
长生说，老黄说过，这是我的道，只能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