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
大宋宣和年间，江南唐家为奸人所害，家破人亡。
唐家孤女梦月，在忠仆护佑下，一路北逃，投奔辽国当大官的姑父。
谁料当年辽金大战，金军势如破竹，竟一举攻破上京城。
兵荒马乱中，唐梦月被一员金国大将俘虏。
这人气度不凡，又身居高位，偏偏对唐梦月百般迁就，千般呵护，终于赢得美人芳心。
只可惜，这金人身份尊贵，不能娶汉人女子为妻，只得将唐梦月收为外室。
两年之后，唐梦月生下一女，取名思兰。
思兰从小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父母对她又极疼爱，脾气不免有些骄纵、任性。
日后，也是这脾气，让她惹下不少祸端。
......
吴府，内院西耳房内。
唐思兰斜倚在床上，缓缓讲起自己的身世。
听众除了老道，还有林月儿，化身小厮的长生，以及鹰嘴岩二寨主向莹莹。
先前向莹莹给他找的差事，便是找出金国奸细，长生无奈应允。
甫一上任，诸葛长生便献上一策。
“二寨主，要说断案抓人，小可自然不懂。不过，小可曾听人讲过包大人断案。每次审案，必定先找苦主问话，从对方话语中找到破案线索......”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就按你说的办。”
在长生忽悠之下，两人首先找到唐思兰。
方才进屋时，幸好唐思兰机警，才没有暴露他的身份。
“有一年，爹爹府上闯进一个刺客，爹爹拷打审问了三天三夜，却没问出一个字来。爹爹说，这人骨头是铁做的。”
“啊？”林月儿满脸不信，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母亲。
唐思兰微微一笑，“傻丫头，这是夸赞的话。阿娘要你记住，永远不要轻易对一个男子产生好奇。”
林月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唐思兰却对那个男子产生了好奇。
当晚，她便闯入牢中，见到那个命中注定会相遇的男人。
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私放了男人逃走。
幸运的是，因为父亲的庞爱，她逃过了责罚。
翌年，父亲去世。她和母亲的生活急转直下。
两人因为母亲的汉人身份，在府上备受刁难。唐思兰也尝尽人间冷暖。
幸有一位兄长，对她多加照拂。
再过两年，母亲在悲痛、抑郁中病逝。
唐思兰身无牵挂，遂离家出走，孤身闯荡江湖。
她早年跟父亲的侍卫学过一些武艺，尤以轻功和剑法见长，竟在中原武林闯出一些名头，人称“双剑飞燕”。
“有一日，我听说长安县出了个采花贼.....”
“阿娘，什么是采花贼？”
见林月儿一脸懵懂，向莹莹抢答道：“我听阿爸说过，就是专门欺负女子的恶人。”
林月儿恍然大悟，眼角余光却悄悄瞥了一眼某人。
长生目光一凛，高声道：“请林......唐娘子继续。”
“那年我自持武功高强，只身跑去长安抓贼。没想到，这贼子人品虽恶，一身武艺着实不弱，还精通许多旁门左道，我一不小心，便着了门道......”
向莹莹忽道：“旁门左道？说来听听.....”
长生连着咳嗽几声，向莹莹俏脸一红，这才不再追问。
“总之，等我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人救下。救我之人，便是当年被我私放的男子。”
“啊——”
林月儿和向莹莹同时发出惊呼，眼中一片羡慕之色。
老道面容苦涩，似乎已经猜到什么。
“那人便是吴青山，不，他真名叫孟极，也不对，孟极只是绰号。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
那次相逢，唐思兰只道是江湖巧遇。
自那之后，两人携手抓了采花贼，开始一起流浪江湖，行侠仗义。
讲到这里，唐思兰语气越发温柔，脸上洋溢着幸福味道。
“有一日，孟大哥对我说，因为金人侵宋，他全家被金人杀害，当年他孤身刺杀我爹爹，便是报了必死之心。后来被我放走，便投了岳家军，还因作战勇敢，被选入踏白军中，专司查察敌情、收集情报之事。”
长生明了，这不就是暗探、细作之流！
“孟大哥说，他与我的相遇，并非巧合。宋金交战，他身负使命，在金国之内刺探紧要军情，为岳帅大军提供关键情报。我的身份，正是他们看重的地方。”
向莹莹怒道：“又是骗子！”
唐思兰摇摇头，“并非如此。孟大哥说，自与我相识以来，他便敬我爱我，更不忍欺骗于我。此番坦白，便是为我着想。若我无意助他，他便另想他法，决计不会相逼。”
只看唐思兰这番态度，长生便知后事如何。
果然，在唐思兰相助之下，孟极屡获重要情报，也立下赫赫战功。
“暗隼小队都有哪些人？”
作为审问官，长生首次发问。
“事到如今，这已不是秘密，告诉你们亦无妨。我只知暗隼共四人，绰号分别为白泽、蜚、耳鼠，还有孟极。”
向莹莹听蒙了，“什么虫鼠蛇蚁？”
“这是《山海经》上所载的四种神兽。”
老道果然博学。
“白泽，主辟邪纳福，蜚，主瘟疫灾祸，耳鼠，御百毒，孟极，擅潜伏隐匿。”
听到此番解释，长生脑中轰的一下，许多线索顿时贯通起来。
“孟极”冒充吴青山近二十年，可谓实至名归。
至于“蜚”，他首先想到的却是李三天要找的人，“杜飞”，不正是“毒蜚”的谐音吗？
高长远擅用毒，正是“毒蜚”的不二人选。
这当真是，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除了孟极，其它三人，唐娘子可曾见过？”
“听孟大哥说，暗隼中人互不知晓身份，每次见面须佩戴面具。不过，任务执行中，难免以真面目示人，他和蜚、耳鼠三人其实早就坦诚相见。唯有白泽，是暗隼主事人，由始自终，从未露过真面容。”
长生犹豫一会儿，问道：“白泽，会不会是张店主？”
“不会！”
唐思兰果断否认。
“据我所知，白泽已死，这是孟大哥亲眼所见。”
长生沉思片刻，再次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暗隼小队，为何要潜伏熊山？”
“我记得是绍兴十一年的冬天，孟大哥找到我，说岳帅被抓，暗隼小队要马上过江，执行一个机密任务。我想也未想，便和孟大哥一起离开了金国。谁料刚入宋境，便被人一路追杀，追兵既有官兵，也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幸好向都头带人一路护送。等逃出襄阳府时，我们实在逃不动了，向都头便说，熊山林深，适合躲藏......”
这一躲，便是十八年。
至于这个机密任务是什么，唐思兰并不知晓。
她只知道，孟极说过，知道越少，越安全。
听到这里，长生彻底明白了。
十八年前，岳飞遇难，麾下精锐小队奉命保护某个物件，或是某个秘密逃入宋境。
考虑到任务难度，上面又安排了岳家军精锐战力，背嵬军都头向虎沿途护送。
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他们自相残杀？
长生心念一动，问道：“朱间是谁？”
“向都头。听说他是临时入队，白泽便给他取了这外号。”
这便全部对上了。
高长远遇害前喊了“朱间”二字，说明他是死于向虎之手。
“诸犍，人面豹身，力大无穷，主残暴。”
老道适时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