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刺探
“站直了，不许动。”
小王家岛上码头旁边的一块平地，被张重辟为校场，此时五十个身穿红色胖袄的人排成一个方阵，正以立正的姿势站立着，曹金提着鞭子在队列里来回巡视。
此时的他们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一些身体稍弱的人已经开始双股打颤。
选兵之后，张重便命令他们各自回去洗澡，整理头发，不合格的给一个时辰回去继续整理，再不合格的，直接开除。这也是没有办法，这些人平日蓬头垢面，自身卫生条件非常差，张重甚至担心会引发传染病。
洗漱完毕后，换上张重带来的胖袄，看起来总算是有个人样了。
这些人之前虽然算是有军籍的士兵，但是实际上没有几个人操练过，就是普通的农民、渔民。
张重没有当过兵，只在大学的时候搞过军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学军训的时候就是站军姿，站军姿可以提高士兵的服从性。
张重花了一上午教会这些人怎么站军姿，这些人才勉强学会，但也是站的歪歪斜斜，曹金的短棍都快打断了。
''德叔，你当年当兵的时候，也是这般练的吗？我这腿都站麻了，干站着能站死敌人么？”队列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低声对一个中年男子说。
那中年男子没有答话，微微摇了摇头。
啪！
一个短棍打在了这少年的屁股上，这少年闷哼一声，赶紧住嘴。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人渐渐体力不支，开始左摇右晃。
张重前后走了一圈，大概还有十几个人体力能保持基本的站姿，便走到曹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曹金点了点头。
张重拿过花名册，开始点名，将这十几个人叫出列后，其余人全部解散休息，众人一声欢呼，如获大赦一般。
这十几人中明显出现了波动，有几人已经转头望向那群解散的同伴。
曹金对着这几人又是几棍子，这几人充满了愤怒，却又不敢表达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十几人几乎也已经到达了体力的极限，只一人尚有基本站姿。张重走上前去，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这人稍微挺了挺胸。
张重随后命令解散，这十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个人甚至瘫倒在地上。张重拿着花名册，在十个人的名字上画了圈。
如此，便选了十个小队长和伍长。选出队长和伍长后，张重又念了几个名字，将这几个表现太差的淘汰进辅兵当中。
此时罗成贵走了过来，向张重说道：“重哥，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再垒了一座石屋，只是目前岛上木材不过多，做不了柱梁，只能稍微用少许茅草细枝盖一盖顶，待日后运来木料后再行封顶。”
张重点了点头，他暂时想以此岛为基地，先行练兵，至少要在短时间内练出几十个堪用之人。
这几日他们三人都住在船上，船上堆了不少货物，又有几个水手，睡觉几乎都成问题。张重便让罗成贵带领辅兵按照朱化龙那个石屋的样式，先修一个住所兼办公场所。
......
“小林哥，德叔真的当上了队长？那你咋没当上队长？”昨日那少年惊讶地问着身边另一个少年。
那叫小林哥的少年瞪了旁边那少年，嗔怒道：“钱小六，我还能骗你不成，这一两天张把总老是叫我们干站着，也不让说话，也不让动，就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德叔站得最久，第一个便点了他做队长？”
“你咋不站久一点，不然你也当一个队长，听说队长月银高半两呢，手下管着八九个人，可是威风！”那钱小六兀自在那说着。
那小林哥大声说道：“我才不想像一个柱子一样傻傻的杵在那里，队长而已，我才不稀罕当！”
摸了摸头，那小林哥又继续道：“我何亚林好歹还选上了战兵，钱小六你他妈连个战兵都不是，月银不过半两，你算个什么东西哦，也在这里埋汰我，你现在不好好巴结我，以后可别找我照顾。”
钱小六吐了吐舌头，说道：“今日我们辅兵之中也来了五个战兵队的人，说是不好好训练，淘汰到辅兵队里的，月银直接就从二两变成了半两。那个罗队长说现在只是因为要营造石屋等各项工程，需要辅兵队做，以后辅兵队也是要搞训练的，练得好的，便要选拔到战兵队中去，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也能进战兵队。”
那何亚林偏头斜眼看看钱小六，“就你，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这小身板，若不是选兵的时候博出头，还挨了一鞭子，你怕是连辅兵队也进不了。”
钱小六把头偏在一边，低声嘀咕道：“你若是不好好练，哪天被汰到辅兵队也还说不定呢。”
......
后面几日，通过站军姿，总算练出这些战兵的基本服从性，张重继续按照这个方法练的同时，让曹金和罗成贵开始进行器械和军阵练习。
好在他们二人也是精锐出身，打过多次仗，张重中途亲自发了一次饷，这些战兵领到饷后，一个个士气高涨，加上曹金和罗成贵两人通过言传身教，这些士兵的军事素养有了明显的提高，小的阵法也能演练的开。
这日，张重在石屋内正在召见易治，那日易治经张重一番挽留，勉强愿意暂时留在这里，张重怕他再走了，这几日几乎天天都找他一次。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锣声，曹金急冲冲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易治又看了一眼张重，说道：“大哥，有两艘舢板正在靠近码头，据哨兵来报，大约有十几人，各有长短武器。”
张重走出石屋，向码头方向看去，隐约见两条舢板离岸不过数百米，每条舢板上大概有六七个人。
“可知是哪里来人？”张重问道。
“不知道。”曹金答道，“只是舢板上的人持有长短兵器，不得不防！”
张重点了点头，“那便按照之前预备的方案执行。”
曹金领命下去。
小王家岛码头，一个手持腰刀，身穿棉甲的山羊胡中年男子领着两条装有十几个壮汉的舢板正在靠岸，罗成贵带了一个小队在码头警戒。
“来者何人？”罗成贵呵斥道。
那山羊胡见有码头有警戒，颇感意外。大声说道：“我是大王家岛杜游击麾下的，想见你们把总。”
张重在校场中远远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这几日与易治闲聊，他已经知道大王家岛上有五百多人，壮丁约占一半，为首的是一个叫杜林的游击，这游击大概一月前从皮岛逃出来，当时只带了二十来个家丁，便在大王家岛上驻扎下，靠着出狠手，陆续控制了整个大王家岛。
张重对身边的曹金吩咐几句，曹金点了点头，飞快的往石屋后面跑去。
张重快步向码头走去，不多时便到了码头前。罗成贵说了声：“把总到了。”那七八个士兵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这是张重规定的，营中一般不行跪拜礼，空手或者持短兵器则行立正礼，持长兵器则行扶枪礼。
对面那山羊胡子见张重过来，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前面这位就是新来的张把总吗？我是杜游击麾下把总李建平，奉了杜游击军令，特来拜见。”
张重冷笑一声，“在下与杜游击素不相识，不知李把总过来所为何事？”
对面那山羊胡子说道：“连岸都不让我上，可非待客之道。”
张重挥了挥手，示意罗成贵让对方两条船靠岸。
山羊胡子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两条舢板先后靠岸，放下跳板，所有人全部上岸。
张重见这山羊胡子一行人个个干练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岛民士卒。
山羊胡子上了岸后，看了看张重一行人，伸手指了指岸上平地，说道：“杜游击听过小王家岛来了一位新把总，特派在下过来结识一番。”
张重淡淡笑道：“也正想到大王家岛去拜访杜游击，不想杜游击先叫人过来了，这还是在下失礼了。”
说罢引导那山羊胡子一行人往临时校场走去。
这几日罗成贵带领辅兵队在校场旁边又修了一个大约二十平方左右的石屋，当作张重的临时办公区兼议事厅，里面也摆放了一张方桌，几把凳子。
张重请山羊胡进去办公石屋，那山羊胡笑了笑，却并不进去，张重当下也作罢。
那山羊胡子看了看周边的情况，说道：“听说张把总也是皮岛撤出来的，咱们东江镇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都是因为不团结，内乱丛生，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杜游击差我前来，结交张把总，咱们东江镇的尤其是皮岛出来的人，应当精诚团结。”
张重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当下也不点破，也不搭话，直接说道：“不知道李把总是否知道，朝廷有意裁撤东江镇，提督总兵官陈洪范将军已经令我整编接收石城岛及左近各岛的东江军民。”
山羊胡子似乎有点意外，想了好一会才说：“整编东江镇，如何整编法？说句不好听的，张把总不过一个把总之职，还是不要趟这滩浑水为好。”
张重微微一笑，说道：“李把总此言差矣，这是朝廷之命，在下作为军人，自当以大局为重，岂可爱惜自身，高高挂起。”
山羊胡子脸色微微有点变动，说道：“那既是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说罢，转头就要走。
“既然来了，便不如多住几日。”张重冷笑道。
山羊胡子脸色一变，身体颤动了一下，如被电击一样，突然唰的一声抽出腰刀，他带来的那十几人也各自散开，亮出兵器。
张重见状，立马往后跑出十几步，罗成贵领着一队战兵已经将他护在核心。
明末军中的家丁是将官的私人精锐，日常作战基本上就靠家丁压阵，家丁的饷银也是数倍于普通士兵，并且基本不欠饷，单论个人素养，这种家丁不输满洲精锐。这山羊胡是杜林家丁的头目，这次带了十几个家丁过来，原来自忖对付这岛中由农民和渔民临时编练的营伍不在话下。
他这次过来小王家岛便是想要一探虚实，若是岛中一盘散沙，他登时便可控制小王家岛的头目，吞并全岛。
但是他靠岸后见到罗成贵带领的一队士兵军容整齐，并不像普通岛兵，便有了一探虚实的想法。见岛上校场全是脚印，石屋中堆放兵器，又听张重是奉了陈总兵的军令整编东江镇各部，心下已经认为张重带来的军队是陈总兵麾下精锐了，当下便要走。
听到张重那句话，更是一惊，应激之下，当下便拔出了刀。
张重跑出十几步，已经是在安全距离了。当下说道：“在下只是好客，想要尽地主之谊，留李把总多住几日，李把总抽刀是什么意思？”
张重已经有谋取大王家岛的计划，也没想到大王家岛会先派人过来，虽说今天校场中并没有士兵操练，但是行伍中人一眼便能看出实际情况。
而且张重能够看出这次过来的都是精锐家丁，如果放他们回去不但泄露自身实力，还会增加对方实力，这一增一减，张重再想要采取行动便已是不可能。
那山羊胡已然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当下只有擒贼擒王，好在对方人数并不多，战力和经验也比不过自己这群家丁。当下一声暴喝，“把对面那人拿下！”腰刀一指，十几个家丁手持长短兵器向张重这个小队冲过来。
张重心下砰砰乱跳，罗成贵指挥战兵以线枪镗钯围成一圈，长兵器平举对外，结阵自守。两个刀盾手则蹲在线枪镗钯下准备随时进攻。
对面家丁长兵器并不多，并且也没结好阵，一时竟无法下手。
此时石屋林中一根响箭，三四十人突出冲出，同时飞出一箭，正好射中那山羊胡子面门，那山羊胡子“啊”的一声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此时那十几个家丁已被内外包围。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十几个声音高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