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征伐路
夕阳下。
冲霄的血气将霞光染的格外鲜红，无比强烈的腥甜气息充斥在空气中。
一支自青州往兖州东郡而去的商队，遭了灭顶之灾。
砰！
砰！
砰！
四百多名人族叠股枕臂，陈尸狼藉，流出的鲜血汇成了一条小溪，把周遭的黄土地浸泡成稀泥。
血气蒸腾，化作滚滚红烟，纷涌钻入那几道模糊的诡异身影中。
“吞吃血气.......是冥族！”
“该死的异族，我跟你拼了，啊——”
哪怕是最低等的冥族战兵，实力也堪比人族凡俗境神宫层次的高手，远不是这支小商队所能抗衡。
一个冥族战兵动了，猩红可怖的大掌拍下，少女惊恐的闭上眼睛，但她迟迟没有感到身体被打碎的痛苦，当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幕多年不曾忘记的场景。
一杆火红大枪飚射而至，狠狠砸在那张猩红大手之上，巨大手掌被崩开，一道白衣身影紧随其后，挡在女子身前，有力的五指紧握住几有手臂粗细的火红枪杆。
“杀！”
低喝声自白衣少年口中传出，持枪便杀向那冥族战兵，枪身稳重，枪头极速抖动，如花绽放，与空气摩擦，发出阵阵啸声，仿佛龙吟。
“嗬嗬嗬嗬，吞食了你的血气，吾或许便可晋升祭血境，成为领主级强者。”
那道模糊的身影发出刺耳笑声，猩红血气震荡，一只更为庞大的巨掌落下，而且速度比之前更快。
砰砰砰砰！
大枪与猩红巨掌不断碰撞，余波致使周遭的马车、残尸横飞，大地龟裂。
另外三名冥族战兵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变故，纷纷向此处赶来，并非是要援助同伴，而是要争夺那白衣少年的血气。
“公子，小心。”
少女担心，出言提醒。
只是白衣少年状若未闻，仍旧专心战斗对面那名冥族战兵。
少女正心急不已时，却见一道霞光飞来，紧接着那霞光中掠出几根乌黑发亮的绳索，直直缠住三名冥族战兵，使其再无法动弹分毫。
“灵境强者！”
少女惊喜，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知晓，自己此番是得救了。
这少女口中的灵境强者正是顾天超，而那名白衣少年自然是顾绪元了。
顾天超只是将三名冥族战兵活捉，并未直接击杀，因为之前顾绪元特意叮嘱过要留给他来磨砺胆量。
顾天超没再有动作，只是仔细看着顾绪元与冥族战兵的战斗，不由微微点头，“之前还是低估了元儿，他的天赋比我们之前评价的要更高，只是过去生活安逸，没有被激发出来。金羽伯与广阳侯府的压迫，对这孩子的打击很大，不过也将他的天赋潜能彻底激发了出来。”
顾天超心中暗暗想到。
自三日前进入兖州地界后，连番遇到零星的冥族战兵，虽然有些不正常，但这孩子在斩杀了一次冥兵后，便被激发了斗志和潜能，之后几次遭遇冥族战兵，元儿的战斗表现一次比一次优秀，实力竟似也得到了提升。
虽比不得天骄榜上的那些绝世天才，但也颇为惊人了。
砰！
重重交击后，顾绪元身影一闪，退到顾天超身边。
“请大伯出手。”
顾绪元有些气喘，开口说道。
几日前与冥族战兵交手，他尚不是对手，过两三招可以，但远不如这般。
人族将凡俗境分成六个层次，也被称为凡俗六境，分别是皮膜境、炼血境、锻骨境、筋脉境、脏腑境、神宫境，每一境又分为入门、小成、大成、圆满。
顾绪元近日实力有所提升，但也只是脏腑境小成，距离堪比神宫境的冥族战兵有着不小差距，之所以几乎能不显劣势，是因为父亲特意为他寻来的珍品武学《斩龙枪》威能强大，且手中破岳枪坚韧无比，才使他能够在短时间内硬撼冥族战兵。
以脏腑境实力与冥族战兵斗到这种程度，确实颇为出彩，不过也只是如此了，想要击杀掉这个冥族战兵，凭顾绪元如今的实力，却还做不到。
顾天超点了点头，一拳随意击出，空气中竟泛起低沉的雷鸣声。
他是超越凡俗的灵境武者，比肩冥族的祭血境，这些冥族战兵非他一合之敌。
轰！
那与顾绪元僵持许久的冥族战兵猛地被砸飞出去，身上笼罩的浓郁猩红血气也被击散，显露其真容，轮廓类人族，但体型更为巨大，近乎丈高，面部狰狞，头生双角。只是此刻这长相丑陋的冥族战兵被顾天超一拳重创，浑身龟裂，眼看就要死掉。
顾绪元抓住机会，躯体一震，四肢百骸以及脏腑之中的真气涌动，灌输进手中破岳枪，旋即猛地用力掷出。
破岳枪宛如一条火龙，裹挟着撕破空气的刺耳声，极速戳向那个被重伤的冥族战兵的脑袋。
砰！
狰狞的巨大头颅轰然炸开！
一阵腥风荡漾。
顾绪元大步上前，将插入地面的破岳枪抽出，没有多看冥族战兵的尸体，便握着枪走到被禁锢住的另外三名冥族战兵身前，在对方愤怒、惊恐的目光中，一枪一个，砸碎了脑袋。
“呼！”
顾绪元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冥族战兵身体颇为坚固，哪怕站在那里让他杀，也需用尽全力，当真有些疲惫。
只是顾绪元此刻来不及休息，他集中精神，下一刻，眼前凭空出现了几行字体。
顾绪元——
功法：《乾坤筑基功第五层》小成（10-5）。
武学：《斩龙枪》小成（7-3）。
可用属性：4。
看到可用属性后面从0变成了4，顾绪元心中不禁一喜。
击杀了四名冥族战兵，终于又得到了4点属性，有了这4点属性，他自忖可以将自身修为推进到脏腑境大成了！
经过几日数百次的分析和尝试，顾绪元知道了得到属性点的方法，那就是击杀冥族，而且很有可能不止是冥族，击杀其它异族或许也可以增加属性点，只是还没有机会去尝试。
之前在大伯的辅助下，他斩杀了两名异族，得到了2点属性，加在了功法上面，使《乾坤筑基功第五层》有所精进，他能明显感受到自身血气的膨胀，脏腑中有更多真气萦绕，距离大成也不远了，实力提升了许多。
“属性点很难得，要击杀一名战兵级异族，才能得到一点属性。
“这次借助大伯之力，斩杀四个冥族战兵，方才得了四点属性。”
顾绪元心中急速思索一番，便压下立刻使用属性点的迫切，走到大伯身边。
顾天超道：“好，杀的干脆利落。”
侄儿以往虽然天资聪颖，但终究没真正与异族拼杀过，在到任劁灵司前多见一见血，也是好的。
顾绪元向四周看了看，他与大伯虽然出手相救，但赶到时已经晚了，此地尸横遍野，四五百人的商队，此刻只剩下三四十人存活，或悲痛哀嚎，或神情呆滞，或下跪向两人磕头感恩.......
顾绪元心中悲悯，对这些遇难的百姓生出浓浓同情，同时也生出一种无力感，他自小受父亲教导，知道人族状况看似稳定，但也仅限于大乾境内，北元、西方三国、南越这五国之内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命如草芥，为百族奴仆、养料、血食。
而且大乾也远不是稳如泰山，如同走在丝线上，一旦有所倾颓，暗中窥伺的百族必将一拥而上，瓜分人族，或为血食，或为卑贱奴役，或为鬼王幡中一傀儡.......历史上的黑暗岁月还少吗？
另一边，顾天超环视周遭，发现存活下来的人大多都状态萎靡，倒是元儿救下的那名少女表现的冷静一些，他旋即迈步，走到那个少女身前，出言柔声道：“姑娘，你可知为何出现这么多冥族战兵？”
进了兖州以来，便多次碰到冥族战兵，这种情况不寻常，之前也曾询问过救下的人，但都不知缘由。
少女尽管表现的沉稳一些，但带着明显颤音的话还是表现出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前辈，听说是任城郡出现了一条冥族征伐路，波及到了周边几个郡。”
“果然是出了一条冥族征伐路。”顾绪元压下心中纷杂思绪，也走了过来，站在大伯身旁，眉头紧皱。
百族各成一界，分处不同位面，按照梦中那个世界的说法，便是一个个平行世界，理当不会产生什么牵扯，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百族位面经常会出现一些扭曲、震荡，而一些绝世强者会利用位面时空的这种变化，找到扭曲处最薄弱的一点，强行打出一条通道，进入到另一方世界，大肆掠夺各种资源，乃至永久侵占。
在人族大界的历史上，这种通道曾经被称为天路、魔路、血路、祸乱路、血海路、生死路，到了现在，这种通道则是被称为征伐路。
时空发生扭曲时会有不小的动静，所以可以提前观测，为一旦成为征伐路做准备。而根据时空扭曲程度的大小，以及打穿通道时所爆发的威能，可以看出征伐路的程度。通道越大，降临此界的异族便越是强大，通道越小，跨界异族的实力上限便越低。
漫长岁月以来，人族为了更好应对异族的降临，对这些大小规模不同的征伐路进行了分级，越是高等的征伐路越是伴随着无尽的血与骨。
顾天超同样面色凝重。
这几日，接连几次遭遇冥族战兵，顾天超与顾绪元伯侄二人也是猜到了兖州某地可能出现了一条冥族征伐路，而且大概率是在兖州西部的陈留、济阴、山阳三郡，却没想到竟是在任城郡，任城郡位于山阳郡以东，陈留、济阴两郡则是在山阳郡以西，相隔的距离可不近啊，竟然都受到了波及......
“你可知是什么层次的征伐路？”
顾天超看着那商队少女，开口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面带愧色道：“前辈，小女不知。”
前些时日，初听闻任城郡出现冥族征伐路时还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短短几日，竟波及到了自己，整个商队也伤亡大半。
想到此，她心中越发黯然、悲痛。
少女的回答也在顾天超的预料之中，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旁边的顾绪元开口道：“这些人中，可还有管事的？”
少女目光转向握着火红长枪，威风凛凛的白衣少年，道：“大管事和护卫队长都死了.......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这商队中，小女也可做一些主的。”
眼前的黑衣中年和白袍少年对自己和商队存活下来的人都有救命之恩，她心中极为感激，若是能有机会报答一二自然是好的。
顾天超方才便看出这少女是有些不简单的，此刻看来，在这个商队中的地位果真不低，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侄儿，心中大致猜到了这孩子要做什么。
顾绪元环视四周，沉声道：“我和大伯还要赶路，无法久留在此，姑娘既然能做主，不知能否带着商队其余人，将这些尸首埋葬了。”
少女听了顾绪元的话，始终尽量保持沉稳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抹惊容，旋即眼眶红润，身子拜伏下去，颤声中带着微微哭腔，“公子仁义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