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颗果实

程一的校园生活平平无奇，和每一个普通的女生一样。在这天迎来了一次关于人际关系的考试。同学们自己答题然后又再换一个同学判卷。

程一写完之后和她的同桌王雅晴换卷互判。她给同桌判了一个较好的分数后交卷了，她想自己的分数应该也不会很低。一会陈老师在台上念分数，程一并不紧张因为是同桌判卷。“陈欣怡…王楠…王雅晴…程一！全班只有你一个人不及格！”程一呆住了，她没想到一张没有标准答案的试卷自己的同桌会判这么低的分。

下了晚自习程一问王雅晴为什么判低分，王雅晴风轻云淡的说“因为我觉得你写的不对”语气好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这时陈老师进了班“程一，给你份满分的试卷回去背下来，明天早上重考，再考不过你就不用住宿了”程一接过试卷悻悻的回了宿舍。

程一拿出杯子，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找出了手电筒。过了十点半宿舍就会断电，断电后程一举着手电筒默默的背。对面床的王楠打趣地道“真是特别啊，全班只有你一个没及格”程一没心情去同她开玩笑，随便应付两句就继续背

程一背了一夜。手电筒的光打在试卷上，程一的眼泪停在下巴上。程一这么做并不是自己有多么热爱校园与晚自习，只是不想回到她的家。

次日，考完试成绩还算理想，好在没有失去住宿得资格。今天是星期五回家的日子，别的同学都在说笑感叹着终于可以回家了。程一却不开心，她从不喜欢周六日。因为周六日全家要一起吃早饭。吃早饭时奶奶会说着她的妹妹多么懂事，然后反过来说程一多么的糟糕。程一已经习惯了。尽管程一什么都没做，听到后却什么都不说。他的父亲程岩吃饭很快，母亲宋艳吃饭很慢。他们通常听到一句话也不说，可今天程岩说话了“你为什么学别人吃桶装的泡面？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吗？你以为我和你妈赚钱很容易吗？”程一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心情吃饭。习惯了早饭时的说教，可每每经历都感觉不能呼吸。

程一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还有一个妹妹程颖和一个弟弟程睿。

晚饭时是家庭聚会，程一的亲戚们都会去。程岩在男人那一桌，宋艳在女人和小孩这一桌。

一上桌程一的奶奶开始在一群亲戚面前重复早饭时的说辞“程颖比程一懂事的多…”程一的长辈们连连附和“是啊，看看我们程颖长得多么富态，以后一定有福气”程一浑身不自在走出了包间，除了她的妈妈，没人注意她的消失。

宋艳出来寻她，眼神里有些心疼问“怎么了？你不回去吃饭吗？”程一蹲在楼梯转角处，透过扶手看着鱼缸里的鱼随口应了句“我不饿，在外面等你们吃”

程一发了好一会呆，屋里的人们吃炒菜，屋外的程一咽下满腔委屈。有时她很羡慕鱼缸里的鱼，因为它的记忆只有七秒。

饭后回到家，程一向宋艳提出了自己睡的想法。宋艳和程岩商量一会就吵了起来，程一站在院子里只听到宋艳喊道“如果你是一一，每天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做，听到咱妈夸程颖骂你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当着一群亲戚的面无缘无故被比较被嫌弃，换作是你，你会不会难受？”程岩听的极其不耐烦“那是她活该！”程一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听的一清二楚。

她突然想起来小学时在学校受了赵鹏欺负，回家和宋艳也在这破落的院子里哭诉，程岩看到踢了她一脚的那天。程一也是这样的委屈。

她的心好像被人扯掉了一块，疼得很。

夜里的风有些冷，吹干了程一的眼泪，也吹干了她的心。

最终程一还是自己一个人睡了，在她的父母吵了一架之后。

程一的房间有两块镜子，其中有一块非常大。她照镜子照的入神，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没这么狼狈，大声得笑话，她笑的喘不过气“程一啊程一，到哪里都会被嫌弃呢。你看看你的样子，哈哈哈简直…简直…像个老鼠，真是悲催啊”程一回过神来再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笑，镜子外的自己也没有笑。

程一收拾好床，躺了上去。她抬起腿看着自己膝盖和小腿上的疤痕，陷入了回忆。

自己小学时不爱写作业，也不爱听讲。但好在分数很高，高到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贪玩又邋遢的小姑娘的分数。

那时她常常穿着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家不穿的旧衣服旧鞋子，让她本来就不光鲜的外表显得更加丑陋。冬天，程一的棉衣上的印花已经开裂，棉裤是她奶奶买给她的，老人穿的那种。

程一怕冷，冬天的时候都会穿很多，可即便如此，手脚上还是会生出冻疮。手上布满冻到发紫的血管，像老婆婆的手。即便是夏天手也是冷的，老一辈的人说是因为没人疼。

程一的班主任齐老师非常不喜欢她。齐老师会用高跟鞋的鞋跟踹程一的膝盖，会大力的打程一耳光，甚至有一次把程一的耳朵扣流了血。程一通常一声不吭默默得挨着。入学的第一天程一的父母就嘱咐老师“程一不太听话，她要是惹您生气，您骂她打她都可以”齐老师很尽职，那些伤疤跟了程一一辈子。

六年级的夏天，天气热的好像太阳在下火。程一骑着自行车中午回家吃饭，刚到家门口，看到有一圈砖头中围着一些被烧着的黄色纸钱。程一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程一进家门看到院子里姑姑身上系着白布，她问宋艳出什么事了“你爷爷没了”这句话语气平缓却又像一记重拳砸在了头上。程一脑子里嗡嗡的像断了线。程一的舅舅说“去看看你爷爷吧，以后再找人要一块钱没人给你了”程一从进门都还没反应过来，甚至磕头时都没有掉眼泪。她看向自己的妹妹和弟弟，他们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

在下午上学的路上，转过家的拐角离家越来越远。程一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没有眼泪但现在却止不住，明明她并不喜欢爷爷但还是说不上来的伤心。

过了很大一会，程一终于回过神来。又开始盯着天花板，她想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吗？还是只有自己是这样的？

夜里的程一睡觉也皱着眉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棵树，树上结出了一颗青涩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