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易的婚姻
1
闻博的心像是被针猛地扎了一下。
嬿子这么在意自己的工作，无非是不想连累到他。
嬿子一直都是这样！
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关。
她父母离异后，随后分别再婚，都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嬿子身上，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学会了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尽量不去给他人添麻烦。
闻博想了想，对嬿子说：“还是跟单位如实说吧！”
糖尿病患者打胰岛素，很容易低血糖，低血糖严重的话会陷入昏迷，甚至有生命危险。
闻博想着，如果嬿子的单位知道她的情况，在嬿子低血糖的危急关头，至少他们也能知道该怎么处理。
嬿子一脸的担忧。
“我担心单位知道后会解雇我。”
嬿子还在试用期。
“先休息一段时间也挺好的。”闻博说。
其实闻博不是很想让嬿子去工作了，他想让她在家好好控制血糖，如果觉得时间充裕，她也可以画些插画。
但这种想法他不能说，他知道嬿子肯定不会同意的，嬿子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自立。
2
主治医生推开病房门，匆匆走了进来。
主治医生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神很温和，两鬓的短发夹杂着一些白发。
他的目光先落在嬿子的脸上，然后飘向闻博，见他俩的眼圈红红的，便连忙安慰他们。
“你们不要太紧张！糖尿病没那么可怕，血糖控制好了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继续好好控制血糖，就跟正常人没两样，照常上下班，照常运动锻炼，照常生儿育女，差不多啥都不耽误。它不像别的病，这儿痛那儿痛，只要没有引发并发症，哪里都不痛。”
嬿子的眼睛一亮，立马抓住重点。
“可以生孩子？不遗传吗？”
主治医生微笑。
“当然可以生孩子，遗传的概率不大，尤其是你这种一型的，概率更是小，明天化验结果就能出来，就知道你到底是几型了，不过我估计你是一型。你调整好心态，等血糖控制好了，想什么时候要孩子都行，糖尿病患者生孩子的很多，有些活到七八十岁没啥并发症的也很多，没那么可怕的。”
主治医生的话，像是一缕明媚的阳光照进嬿子的阴霾生活里。
她看到了希望。
给她力量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3
“你家还有谁有糖尿病呢？”主治医生又问嬿子。
嬿子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呢。”
主治医生说：“行，我明白了。”
他望向嬿子：“等一会儿护士长会过来给你戴胰岛素泵，操作时你看着一点。出院后，不管你是选择戴泵还是打针，都得靠你自己操作。”
“操作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控制血糖的方案也会不同，很灵活的，所以你要学会自我摸索。多记录自己的饮食，多看一些关于糖尿病的书，时间久了，就会久病成医。不少糖尿病患者，得病好多年后，都能自己给自己看病了，比我们医生都了解他自己的情况。”
嬿子点点头。“好。”
主治医生又对嬿子和闻博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便匆匆离开去查别的病房了。
4
主治医生的话，给嬿子和闻博极大的信心。
他们觉得他俩虽然很不幸，但好像人生也不是无解，彻底就完蛋了。
第二天，嬿子的检测结果就出来了。
果然如医生所预测，得的确实是一型糖尿病。
随后的几天，闻博一直陪着嬿子，不断地鼓励她，并且买来关于糖尿病的书籍，两人一起学习和研究。
闻博甚至还买来一本《本草纲目》，想着研究研究，看西医无法治愈的糖尿病中医能不能找到好法子。
见闻博这么积极地面对，嬿子的情绪受到鼓舞，也开始正视自己的疾病。
人其实都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嬿子也不例外。
在知道自己得了一型糖尿病的最初，嬿子很绝望，无比的绝望。
但绝望过后，便是冷静。
她冷静地接受现实，冷静地分析病情，冷静地想着自己应该怎样披荆斩棘地走过这悲催的人生。
5
嬿子在医院总共住了21天。
闻博请假在医院陪了14天，剩下的7天见嬿子情况好转，他就回单位上班了。
但每天下班后，除非需要回租房取什么东西，不然他都会直接去医院陪着嬿子。
时间一长，内分泌科的不少医护人员都知道病房里有这么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有一天傍晚，护士长见闻博急匆匆地赶来医院，手里还提着嬿子爱吃的猕猴桃，她便对别的值班护士感叹。
“还是年轻时候的爱情真心啊，这要是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媳妇儿生病，大多数会吓得拔腿就跑的。”
嬿子的性格，本来有很坚韧的一面，这时就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
住院最后的那几天，她也想通了，得了一型糖尿病确实很不幸，但现在得总比她初高中时得要好。
那个时候要是得了这种病，即便检查出来了，也没有钱治。
胰岛素和测血糖的各种耗材，每个月需要两千左右，这对她父母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除了等死，她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不管怎么说，她大学毕业了，可以去工作了。哪怕找不到好工作，去餐馆当服务员，去超市当收银员，总是可以的吧？
更更重要的是，还有闻博陪着她，对她不离不弃，让她感到没那么害怕和孤独。
想起闻博，嬿子的内心总是盈满暖意。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将来她和闻博的感情走向如何，不管闻博会不会伤害她，她断然是不会去伤害他的。
6
嬿子是10月26日出院的。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的嬿子，脸色竟然比以前还好了些，因为血糖正常了，身体变得健康，她还长胖了一斤。
医生给的治疗方案是戴胰岛素泵或者打针，嬿子选择的打针。
嬿子觉得打针方便，戴泵总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她是个病人。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戴泵的花费更贵，她不想给闻博增加经济负担。
以后的每天，嬿子需要打4针，3针短效和1针长效。
短效是用餐时打，长效是每晚睡前打。
不幸中的万幸，嬿子没有胰岛素抵抗，所以她的胰岛素用量很小。
回家的第一天，闻博主动帮嬿子打针，可闻博拿着像一支钢笔的胰岛素笔迟迟下不去手，而且手直发抖，紧张得满头大汗。
嬿子见罢，从闻博手里拿过笔，很果断地往自己胳膊上扎去。
7
从打胳膊到打肚皮，嬿子三天之内就能很熟练地操作了。
每次细细的针头垂直扎下去，像是被一只蚂蚁猛地咬了一口，这种疼痛嬿子能忍受。
让她最不能忍受的是测血糖，她觉得测血糖是真疼啊！
每次扎手指头，她的心都疼得直哆嗦。可每天至少需要扎三四次。
嬿子特意数了一下，一年365天的话，按照一天4针胰岛素4次测血糖计算，她一年需要扎针2920次。
活得真是艰难啊，嬿子悄悄感叹。
可她还是想活下去，想好好活下去。
从医院回来的嬿子，在外人眼里，还是那个年轻漂亮、活力四射的女孩，可嬿子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像是经历过沧海桑田，再也回不去了。
嬿子变了，变得更加坚强！
而且对自己的人生目标异常清晰。
她想着既然不能增加生命的长度，那就增加生命的厚度吧！不虚度每一天，让过得如此辛苦的每一天尽量生活得有意义一点吧！
嬿子跟公司请假到28日。
上班的那天，她起得格外早，讲课的内容也准备得很充分。
站在公司楼下的那条街边等红绿灯时，嬿子望着驰骋而过的车辆，心里有说不出的忐忑，她不知道今天公司会不会炒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