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放花灯
一起放花灯，这不是互相倾心的公子小姐会做的事么？
疏雪警觉起来，这人一上来就献殷勤，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不是看上了她欲图谋不轨？亏她方才一路未曾防备。
“这……这不妥吧，你我未婚未嫁的，岂能一同放灯？”
少年带了调笑意味：“谁说我们要一起放灯了？何况，你有银子买莲灯吗？”
对哦，银子都给了祁安了，方才买酒也只能拿簪子作抵，她哪里有钱买莲灯。
即便面具挡住了他的脸，疏雪还是能想象到少年唇畔的笑意，面色微恼，作势要扔下手里的灯王：“再贫嘴，我就把这灯当作莲灯放了。”
萧韫玉低笑，哄她：“是我冒犯姑娘了，还望姑娘大度，不与小人计较。”
疏雪转头轻哼一声，不欲理他。
一人上前，恭敬地递给萧韫玉什么东西。
萧韫玉接过莲灯，将它拿到疏雪面前：“此灯算作赔礼了，姑娘万勿推辞，你一人放灯，某只在旁边看，可好？”
这话说得极为妥当，又有挪愉意味，疏雪登时觉得是自己胡闹了，故不再拒绝。
莲叶片片，发出幽幽荧光。
疏雪将它轻轻放进湖面，也学他人双手合十祈福，心里默念：“愿大仇得报。”
复仇一直埋在疏雪的心底，她现在已经能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了。
江面曲折若飘带，莲灯飘远，点缀黑夜，似满天星河。
“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府吧。”
萧韫玉在一旁注视她，见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故不再调笑，二人离开明江河畔，行至街市。
今夜无宵禁，街市上仍是人群熙攘，前方杂耍处的艺人在舞龙，身形矫健，锣鼓唢呐齐响。
萧韫玉问：“还要再看吗？”
疏雪摇摇头，复又前行。
帝都满是香车宝盖，迎面而来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车身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夜风吹过，微微掀开车帘。
萧韫玉将疏雪揽向一边，避开马车，道：“小心。”
疏雪一惊，撞进他怀里，隐约可以感觉到他衣下紧实的肌肉，面色绯红。
他的怀抱温暖，令人心安。
疏雪忙从他的怀抱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随他走到了兴化坊，前方不远处是尚书府。
萧韫玉不经意地停下脚步：“我在此与姑娘作别了，望日后再会。”
猛一望向前方，疏雪才发觉到了尚书府，狐狸面具少年已经远去，若不是手里的花灯，她定以为这是一场奇梦了。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住尚书府？还是巧合？
尚书府大门前有两名守卫，门内应该还有不少护卫。
疏雪此时身上还穿着这身丫鬟衣裳，采买的东西没有拿来，可不好交代。
心一横，疏雪干脆绕到了西边，打算从这里的枇杷树上翻墙进去。这里与西苑相连，较为偏僻，今夜下人多告假或休息，应当不会被抓住吧。
疏雪咬牙，双臂紧抱树干，腿往上蹬，很快爬到了树梢处，顺着粗壮的枝干，她慢慢靠近了朱墙，双脚一踩，稳在了墙上，松开枝干。
疏雪转头，正思索着怎么下去，陡然间看到了暗夜下的冷峻容颜，目光如冰刀子般摄人，冷眼瞧她。
陡然一惊，疏雪脚底一软踩了个空，摔了下去。
好在裴望尘还没有冷漠到极点，在她即将摔个四仰八叉时伸开双臂接住了她。
想到她偷溜出府与人私会，裴望尘冷冷吐出两个字：“松开。”
手下是他坚硬的胸膛，触感不错，疏雪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扒拉在他身上，听到这句话时才心虚地松开了抓住他缎衣的手。
好不容易这几天对她温柔了些，怎么又恢复原来的冷脸了。
疏雪笑弯了脸，甜甜道：“哥哥啊，你怎么在这里？”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裴望尘面色稍霁，口里仍怼了回去：“我不在这谁来接你呢？”
“这就是你说的自幼蕴习武事？爬树的本领确实不错。”
疏雪面色青黄，被怼的哑口无言。
这些天她已经摸索到了和裴望尘相处的秘籍，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好像还见不得女孩子哭。
心里一想，疏雪小嘴撅起，潋滟的凤眸氤氲起泪水，做出可怜样子，眼泪要滴不滴。
见她似是要哭，裴望尘顿时慌张起来，顾不得追究她私自外出翻墙的事了，手足无措地抬手，尴尬地垂在半空，道：“我没有怪你，不要哭了。”
疏雪登时停止了酝酿泪意的动作。
装哭这么管用？她还没有开始狡辩呢，这就不追究了？
见眼前小姑娘不再垂泪，裴望尘暗自松了口气，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她一哭泣他就心痛的怪病，狠下心来杀了她是做不到的，又找不到治疗的法子，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望尘语气和缓：“我非不允你出门，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夜里独自外出太过危险，又不带护卫，怎么放心叫你出去。”
疏雪讶然，有些羞愧地点头。
她还以为，他会责怪她呢。
想起什么，裴望尘面色凝重，缓缓道：“你可知今夜发生了什么？”
疏雪摇头道：“什么？”
裴望尘吐出一口气：“四皇子薨了，年仅八岁，据说死于被汤圆噎住，陛下大怒，下旨彻查皇宫。”
疏雪的瞳孔陡然放大，四皇子早夭，上一世她是有所听闻的。正是因为萧裕没了子嗣，身为东海王世子的萧韫玉才能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问鼎帝位。
果不其然，裴望尘接着说：“陛下无子，各方势力野心勃勃，太子必产于宗室。无论将来谁登上帝位，你，会是大雍未来的皇后。”
“只有你入主中宫，手握权势，才有扳倒敌人的力量，届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大雍未来的皇后……
扳倒敌人……
这些字眼在疏雪脑海中不断盘旋，心噗通噗通，脑海一片空白，全身发麻。
这是……她的前路……
她的使命……
她唯一复仇的机会……
疏雪怔怔道：“定不辱使命。”
裴望尘也不再多言，只道了句“接下来局势会很乱，我可能多日不归，你在府里静心读书。”
想起今夜拥她入怀的少年，裴望尘又补了句：“你若有倾心的男子，趁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