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常老师太猛了！
千柳村的钢管桥，纯属就是两个破破烂烂的水泥钢管桥，下面的桥洞才一米多，桥下方的水也不过半米深而已。桥的两侧就是河岸，围着桥两边，挤满了村里洗衣服的妇女。
高素颜和文西西两人刚准备从桥上过，就听见了妇女们的嬉笑声。
“哎呀!桃花，你家闺女玉芳考上县一中了，恭喜啊！”
“嗨，咱村一共就考上三个人，她是运气好！”常玉芳的娘张桃花喜笑颜开。
“啥运气？那就是学习好！不像我们那大侄女……”高素颜二叔高有才的媳妇胡鸾玉也在河边洗衣服，她使劲拧了拧手中的裤子，就像在拧自家那没本事的男人的腰一样。
“有才媳妇，你是说高小鱼吧？她平时学习那么好，这次咋就考那么差呢？”
“谁知道呢？”胡鸾玉大声笑，“没好好考呗！”
“你这意思是她好好考就能考好？那她为啥不好好考？”一个多嘴的大娘问。
胡鸾玉的笑一顿，“这我哪知道！咦？刘老师也来了！”
胡鸾玉冲着蹲到她旁边空坡（石头）上的一个穿着淡青色衬衣、齐耳短发的四十多岁女人打招呼，“刘老师今儿有时间来洗衣服？”
刘老师，刘秀青老师，高素颜六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刘秀青将背篓里的衣服拿出来，都是湿的，“我在家用洗衣机洗过的，拿到河里把洗衣沫洗掉。”标准的普通话，温柔的语气，一看就和其他农村妇女有本质不同。
胡鸾玉尴尬一笑：“洗衣机啊？那东西很贵吧？”
刘秀青挑眉：“用了半个月的工资买的。”
工资啊？胡鸾玉更尴尬了。不过，她男人现在干的活比老师挣得多了，就是，这没分家吧？买什么洗衣机啊！
又来了一位妇女，是陈大海的媳妇张绣花。她一脸地眉开眼笑，蹲在了刘秀青旁边开始洗衣服。
“刘老师，你说我家陈小河咋就这么争气？平时在班里也就是个七八名，这次竟然考上了一中，多亏了刘老师。过两天新玉米下来，我可得给你多送点！”张绣花说。
刘秀青摇头：“不用！都是陈河努力！这次就考上仨，是我教的毕业班里考得最差的。尤其是我最抱希望的高素颜，都没考上。”
高素颜？众人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胡鸾玉不在意地开口：“没考上就没考上呗！反正高小鱼那丫头就是爱骄傲自大，没好好考！”
众人：对哦，高素颜就是高小鱼的大名。他们家孩子小名都是小鱼小虾小蝌蚪的叫，但其实，人家是有大名的。
张绣花忍不住开口：“啥骄傲自大？鸾玉你这个当婶子的怎么能这么说小鱼？这么大的考试，小鱼怎么就不知道好好考了？”
“这有时候啊，好好考也不顶用！”柳仙儿的娘张杏花接腔，“就我家仙儿那样，让她考十次也考不上一中。”
刘秀青一皱眉，忍不住再次开口：“柳仙儿怎么能跟高素颜比？高素颜天天考第一的人，到最后竟然没考上一中，这绝对是骄傲自大自满！没好好考！我对她太失望了！我对她抱了多大的希望，她简直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张绣花甩了下手中衣服，正准备开口，张杏花拉住她低语：“你家小河考上了，你要是跟老师吵起来，别人还不说你们家忘恩负义？”
张绣花：……
张杏花：“等小鱼想法子上了一中，看她还怎么嘚嘚？”要是最后上不了，还真是……挺可惜的！
众人一时都哑口无言，接不上话，顿时这里除了搓衣服的沙沙声，就成了刘秀青老师对高素颜的批判大会。
胡鸾玉刚被人说当婶子不护着自己家孩子，于是就想再辩驳一下，说小鱼也没那么差吧？但看着刘老师拿着棒槌一下下锤裤子也不耽误说的样子，还是算了。但在心里觉得这刘老师未免太偏激了，小孩子一时失误总是有的，她想起自家大闺女，可不要六年级了又是这个刘老师教。考得好把你捧上天，考得不好把你贬得一文不值。
“太可恶了！要是菊花婶子和我娘在，肯定跟她们吵个平手！颜姐，要不咱们回去绕大路回家？”前方众人的话，她俩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刘老师的话。文西西实在是没想到，平时对颜姐倍加欣赏的刘老师会因为颜姐没考上县一中，就如此地在河边这么多人面前羞辱颜姐。要知道，今天在河边洗衣服的那些人，都是些八卦的娘们，她今天这么一说，全村人就都知道了颜姐没考上县一中的事了。
高素颜摇头，没考好就是没考好，就像她娘说的，又不是天塌了地陷了河水干了洗不了衣服了！不过是被人在背后说道几句，又不会掉块肉，有什么的！
高素颜率先走在前面，踏上了钢管桥，双手掐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两边洗衣服的人们。
文西西推了推她：“颜姐，走啊！”
高素颜看了看脚上穿的凉鞋，上午在学校看到分数后，她不死心，下午自己又跑去县一中看分数，走的土路，都有些脏了，她坐到桥边，将穿着凉鞋的脚丫子伸了下去。
嘶！水真凉！这下面肯定有个小泉眼！
高素颜的两只脚扑腾着河水，溅起了水花，众人这才发现，钢管桥上坐了俩人，俩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可不就是她们正在和刘老师一起埋汰的高素颜吗？
刘秀青正在激情高昂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她有些尴尬地住了口，然后低头用棒槌锤衣服。
人，要尊师重教！
高素颜想，她不能做那见到老师不打招呼的人。
高素颜刚要开口，就听见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刘秀青！有你这么埋汰孩子的吗？高素颜才多大？就算一次没考好就咋地了？到你这就十恶不赦了？你怎么不说你平时光教孩子们死做题，不教他们做人道理呢？你当着这么多人说高素颜，你多伤孩子自尊心，你让孩子还怎么振作起来？孩子没考好，你不该给她分析原因？给她分析是复读还是怎么的？你就知道埋怨！她没考好，丢了你的脸！整个班没考上几个，你嫌弃丢人！孩子们没考好，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
“小常老师太猛了！”文西西惊呼！
高素颜也惊呆了！呆得一条小鱼钻到了她的凉鞋里，她都没抓它，还一脚把小鱼甩回了水里。
来人是她曾经的班主任，数学老师常兴旺老师。因为他太年轻脸又长得很嫩，人称小常老师。高素颜这个班是他当代课老师代的第一个班，那一年他才二十四岁，这一代就是五年，语文数学都教，就是到了六年级，换成了常带毕业班的刘秀青，数学老师也换成了另外一个中年男老师，关键是这个中年男老师还是校长。
小常老师的普通话说得不好，上课天天说土话。刘秀青老师为此在教他们之初，经常在课上说小常老师耽误学生。
小常老师的家就在高素颜家的后面。
小常老师刚刚过而立之年，高高的个子，浓密的黑发，一点也不秃顶。看到他，高素颜就经常想到自己那和小常老师同岁但却开始秃顶的二叔高有才。
小常老师一腿的泥巴，大白背心大裤衩子，脚上还拖拉着一双破布鞋，都没抽上后跟，手里一把锄头，锄头上还挂着根绿色的玉米秧苗，显然是匆匆而来。小常老师后面，她那白白净净的媳妇一个胳膊上背着装衣服的背篓，另一只手赶紧拽他：“小常，你少说两句！早知道你这样冲动，我就不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