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怀鬼胎
高级轿车里。
芙琳和阿莉尔在队伍里面的角色，用行话讲是“海盗”，意思是“半途加入的人”。
这原本是伦德医生和巨山接手的委托，直到身后事在今天加派了她们两个。
巨山是司机，自然是伦德医生负责在路上讲清任务。
这是一次“揽件”行动，四人要在某场超凡阶层的宴会里，辨识、找到并取回其中那件唯一的奇物。
所以其余三人都在酒吧就换上了宴会礼服，唯独芙琳没有。
似乎是因为现在标榜个性叛逆的富家千金推崇那种只有男款的职业服，比如侦探、皇家裁缝、演说家这些，于是她的画风在宴会上也并不算违和。
而礼裙中的阿莉尔则就显得有些紧张且不安，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芙琳，又迅速低下头去，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仿佛有什么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芙琳稍微琢磨了一下原因，很快便想到了。
她现在头上有个认知扭曲器！
小修女原本肯定以为芙琳·维尔德会在这只队伍里，而不是这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她才一副计划出错跟丢目标的样子！
能看出来这孩子完全不会掩饰，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芙琳心里一股看乐子的恶趣味，哈，事到如今，修女小姐既然找不到自己，还上了贼船，那就只能将错就错，把白蛆夫人的委托做到底了。
“我们到了。”
说话间，巨山已经将车停在了市中心最为繁华的公司广场，七栋数百层的摩天楼招摇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如果不是周围的路灯还用的是高温白炽灯，芙琳或许会以为自己穿越回了蓝星的哪个一线大城市。
理论上讲，这里的钢筋混凝土技术，应该支撑不起这个高度的建筑，是超凡能力起了作用，或者是公司封锁垄断了技术？
芙琳在心中把这个疑问存留下来，因为这不是她现在最该好奇的事情。
“巨、巨巨山先生不进去么？”
阿莉尔注意到壮汉司机在前座丝毫没有下车的样子，也不接徽记，于是鼓起勇气问道。
“总得有人负责在外面接应，而且，他太显眼了。”
伦德医生关上车门，望向本次任务的目的地——夜嚎餐厅。
夜嚎，特地设计成血盆大口般的入口正对着广场，让人联想起进食的狼群，撕咬着肥嫩多汁的肉排，门口还挂着一块牌子：“血淋淋牛排永久半价”。
不过即便是半价，一份牛排也得花光芙琳手头的40银隼币。
一行三人步入张开的巨口，夜嚎内部的豪华感像一幅油画，用货真价实的木头和动物毛皮，还原了那种旷野荒原里的原始感，空气中的木香没有一丝油漆涂料的廉价，让溢散的肉味引得人食指大动。
“宴会呢？”
阿莉尔轻轻拽了拽芙琳的袖子，口气紧张地询问道。
是啊，说好的宴会在哪？！她也奇怪，餐厅内并不像包场举办宴会的样子，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甚至显得有些冷清。
“狼人的夜宴，可不能在六神的大地上举办。”
伦德医生悄声答罢，径直走向了柜台，看来是早有准备。
侍应生也非常默契地迎上来，翻过医生的手腕，轻轻摸索了一下他袖口上的一枚扣子，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请跟我来。”
终于，侍者松开手，转身打开了通往后厨的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可正当芙琳跟在二人身后，准备进门时，却被拦了下来。
“抱歉，伦德医生，一枚徽记仅能携带一位女眷，我以为您知道。”
“是吗？以前没这个需求，不知道规定……”
话还没说完，芙琳便捕捉到了他语气中有种异样感，他这种状态就像初登台的演员，背得很熟但还是有一丝念台词的棒读感，她在大学话剧社见过很多这种人。
他知道徽记只能进两个人，是想在这里甩掉自己！
这不算什么切实的证据，即便报告给白蛆夫人也不可能认定医生就是内鬼，何况他甩开自己之后的真正意图也不清楚，决不能就这么放他进去！
即便要暴露能力，也……
“那就对不住了，V小姐……”伦德医生转向她，一脸歉意地准备配合店员的要求。
时间停止流动。
医生的话戛然而止，本就安静的餐厅连咀嚼声和偶尔发出的餐具声都消失了，芙琳这才确信时停生效。
她开始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个用于喊出来的技能名称，这样心念一动的时停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钻过侍应生的手臂下方，绕到医生身前，迅速观察了一下他袖口，果然，三颗纽扣中的其中一颗并非纽扣，而是徽记。
两秒过去了。
轻轻捏住、摘下徽记的别针结构，她尽量没有让动作产生任何拉拽感，以免时停结束后让人有异样感。
四秒过去了。
快速检视一番，她伸手抚平了对方袖口处褶皱的痕迹，将徽记藏在自己的手套里。
五秒过去了。
芙琳迅速钻回到原本的位置，大口呼吸一下调节气息，静待结束。
时间开始流动。
“……今天可能没法带你去了，下次一定！”
静滞的世界重新嘈杂起来，完全没人注意到一个消失的小小徽记，包括失主本人，他还在完成刚刚的句子。
“你在说什么呢？淑女从不会参加没被邀请的茶会。”
说着，她用以前从某破站里学来的一个魔术手法，响指过后，拇指和食指间出现了一枚八角形黑曜石徽记，正是医生的那枚。
伦德甚至没有检查自己的袖口，他那副震惊脸现在还以为芙琳真的有一枚自己的徽记。
侍应生一边接过徽记检查，一边友善地笑笑，缓解尴尬，说道：
“您真是位充满惊喜的女士，要知道我们的VIP资格真的很稀有。”
“只是不喜欢别针，想到衣服上的针眼就很难受。”
“当然，当然，新款是有回形针版本的，还请改日来换……好了，请进吧。”
侍者将徽记还给她，然后关上身后的门，带一行人来到后厨深处的地窖门口，用一柄钥匙帮他们打开盖板后，他便离开回到了前面。
地下是一条深邃的甬道，盖板刚掀开，一股青石板苔藓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其中，强烈地刺激着芙琳的神经。
她盯着黑暗中的台阶，努力抑制着索要煤油提灯的欲望。
“走吧。”
伦德率先走入黑暗。
芙琳回头，只见许久没有吭声的阿莉尔有些犹豫，眼神中“我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的情绪几乎溢了出来。
她刚想伸手给这个被自己无意中坑了一把的女孩一点鼓励，却冷不防被她牵住了左手。
啊这，是误会了啊。
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似乎两个人都没有再那么不安了。
行吧，总比方才怕得不敢前进要好。
于是她向下试探着台阶，七八级之后，靴底踩到了一块宽阔的石板，原来是一条平行延伸而非向下的隧道。
头上的盖板缓慢地合上盖住光源，三人便陷入了彻底的漆黑。
黑暗中，带头的医生摩挲着自己袖口上的针孔，正在脑海中搜罗各种记载，试图将“无声无息发生的盗窃”与哪个序列九的能力对应上。
虽说践行【母亲】的命轨，但他在晋升序列八「医生」的仪式上，融合的是【学者】命轨的碎片。
所以理论上他的超凡序列名应该是「巫医」+「助教」=「启蒙医生」，兼备了【学者】序列九的过目不忘。
可即便如此，他也想不起任何一条记载和“完美盗窃”对得上。
如果想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许这个“V”的超凡能力是个隐患。
而芙琳的心里，同样被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缠绕着，因为她刚刚才发现，在时间停止的世界里，认知扭曲器并不生效。
所以她看到了伦德医生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