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勾结

魏续也是一笑，称他有一笔买卖，来找亲密的合作伙伴杜稷商谈，不料却巧遇了秦峻夫妇，实乃天意。

说罢，还拿那双三白眼不住地去瞧杜婵。

杜稷此时又道：

“侄女莫要慌张，叔父如今请嫂嫂出来与侄女一见，也是未尝不可，只是，需得等叔父与魏中郎将这笔生意做完。”

魏续很是满意的样子，口中却是接连婉拒：

“既然君今日有至亲归省，那续便不再打扰，还是改日再议罢。”

这可叫杜稷慌了神，他奋力挪动那肥胖的身子，身体前倾，哀求道：

“魏中郎莫要离去，莫要离去，仆即刻便好，即刻便好！”

遂命仆婢将秦峻夫妇带至旁厅稍候，留自己与魏续在此详谈。

秦峻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原以为魏续定然会第一时间威胁杜婵，甚至有可能与这恶毒的叔父一道，拿杜婵的阿母做文章，不想他二人却不曾发难，不免令人有些心下不安。

好在这时，秦峻敏锐地注意到长廊拐角处有一人影。

定睛一看，却是混进宅中的聂壹，此时他正向自己打着手势，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看着聂壹面上颇有些惶急的架势，秦峻当机立断，拒绝了身前侍女的引领，径自引着杜婵出了府门，将她送上马车。

这时，聂壹见主公身侧已无侍女跟随，方悄然跟上秦峻，悄声耳语，告知了秦峻他打探来的情报。

原来，这杜稷与魏续竟是早有勾结。

自杜婵的阿父突发急症去世后，族老们因其无嗣，便推举当时风评颇高的杜稷担任族长。

这杜稷也是颇能忍耐，一直按着杜婵之父生前定下的规矩，萧规曹随地治理着杜氏宗族，那几年也算是蒸蒸日上。

谁知自打这徐州被吕布窃据后，杜稷便迅速展现出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来。

他先是借着杜婵的婚姻，与前来逼婚的魏续搭上了线，很快就变得同流合污了起来。

魏续对这个给他进献了大笔资财的乡豪十分看重，便用自己的权力，将杜稷辟为了郡府属吏，将杜家坞堡附近十数里的税收之权分给了他。

之所以不敢将更多收税之权分包给杜稷，是因为陈宫虽忙，但还不是死了。

十几里内的税负略有出入，陈宫或许不会在意，若是方圆数百里同时出现问题，那下邳城中说不得便要人头滚滚了。

即使如此，杜稷生活地也很是滋润，此时的徐州，因吕布穷兵黩武，即使在陈宫这等大才的辅佐下，治下百姓依然要承担十税六的重负。

而杜稷呢？他一不敢扣留属于陈宫的赋税，二不敢少了魏续的贿赂，三来还想自己在其中捞上一笔。

故而，他一咬牙一狠心，将这十数里的赋税收到了十税八。

如此一来，此地百姓当真是遭了飞来横祸，无数家庭交不起租税，不得不向杜稷赊借种子，农具等才能播种下一茬作物。

可是下一年中，又是水旱，又是蝗灾，直把百姓逼得，先卖种粮，后卖口粮，到了最后，便是卖儿卖女。

无数家庭在这番人为的劫难中受苦，而杜稷却是吃的盆满钵满。

他不仅兼并了这十数里内绝大部分土地，还收获了许多走投无路，被迫卖身以祈活的百姓。

只是如此这般，却引得了族内的极大不满。

许多族老认为此举有伤天和，是要给宗族留下后患的。

何况在杜稷这一轮毫无顾忌的兼并行为中，有不少被波及的小农，正是杜氏远支。

现任族长竟然毫不体恤宗族中的弱势群体，甚至还典其田地，奴其妻女，几乎要将一众族老气昏过去。

可是杜稷却毫不在意。毕竟，此时他统治宗族所依赖的，可不再是这些族老的支持了，而是魏将军的庇护。

读了几年书的杜稷毫不客气地给族老们来了一出指鹿为马。

当时，祠堂四周满是魏续遣来的兵马，十数位族老就那般站在中央，被杜稷要求表明立场。

八位族老临危不惧，痛骂杜稷的不忠不孝，狼子野心。

他们被四周的兵士举起强弩，无情地射杀于当场。

凄惨的死状又吓疯了三四位老人，当即便有几个咽下了气。

剩下的几个噤若寒蝉的族老中，再无人等敢于反抗杜稷的威势，竟让他将这杜氏好似打造成了铁桶一般。

而杜稷请来魏续的兵马为自己站台，所要清理的威胁，可远不止族内一个。

前文说了，杜婵之父常年行商，颇有远略，故而早早就修葺了坞堡，还四处招募流民，训练起了一只约摸百人的护卫队伍。

这队伍间也是鱼龙混杂，颇有几个想要急流勇退的老黄巾。

他们拖家带口来到杜家庄，当即便被杜婵之父用卑辞厚币收归于己用。

也是因为杜婵之父心地仁厚，故而这只护卫队中人人愿为其效死，与流贼盗匪作战时颇下死力。

可是等杜稷勾搭上魏续后，一切都变了。

他先是停掉了护卫们高额的待遇，又是取消了他们家人的免税特权，要求其与其余庄农一般，缴纳十税八的重税。

这些部曲，说到底还是一群农民组建的自卫队，如何能承受这般暴政！

正当其首领袁弘准备组织一场叛变，改换乾坤时，魏续的士卒们到了。

在那日，杜稷传令给袁弘，叫他召集部曲，下午校场发饷，莫带兵器。

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卫队成员们就这般空着手走入了校场。

迎接他们的，便是身着皮甲，手持强弩的精锐士卒。

他们将这不足百人的小队伍团团围住，尽情射杀，最终袁弘拼力厮杀，在无数袍泽的掩护下，率领十数人奔逃，不知所踪。

而这些泥腿子的家眷，也于那些族老们的家眷一般，貌美的被充作军妓，貌寝的便被发卖为奴。个人的家产也被杜魏二人三七分成，吃的好生畅快。

到如今，杜稷依然维持了他那高压统治一年半，坞堡内人人都恨急了此獠，只是惧于其威，不敢声张，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怖中。

聂壹方才捉住一个小仆，向他审问情况时，那小仆几乎是竹筒倒豆子般向他吐露了这些，还向他求一个痛快。

秦峻默然，他没想到，这二人竟然勾结的如此之深，几是只手遮天。

此番归省，倒是有些冒失了，秦峻这般想着。

只听聂壹又道，今日魏续前来，身旁便带着约摸三十个士卒，看上去颇为精锐，不似善类。

秦峻悚然，他竟是要直接与自己发生火并么？

好在自己也带了二十余部曲，此时应该无虞才是。

吩咐此时已排好阵列的部曲们出发，秦峻便是一夹马腹，准备冲出坞堡。

不想面前闪出一队人马，正好堵在道路中央，打眼望去，不是杜，魏二人，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