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噩耗

只见那骑士此时面白唇青，明显是在马上骑得时间太长，以至于身体有些虚脱。

被人搀着来到刘备面前时，他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紧接着便开始有气无力地抽噎起来。

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刘备心头，他知道，这是自己前几日派往小沛，试图探听自己家眷消息的信使。

他怎么如此狼狈，又为何做出如此悲哀之态？

刘备顿感有些头晕目眩，脚下也有些软，不由得往后微退一步，双臂在空中略微武动了一下，才被身旁的曹操扶住。

只听那小卒哭道：

“主公！那吕布真是凶残暴虐以极！仆听从主公吩咐，匹马赶到小沛城下时，那战阵上我军的尸首还没有被收拾完啊！”

说到这里，那小卒又是一阵抽噎：

“仆沿着主母一行可能经过的道路一路寻去，只见驰道上有点滴血迹还未隐去，草中也隐藏着许多废弃箭矢。仆心中惶恐，混入小沛城中，寻人便打听主母等人的消息。不想，不想......”

刘备急忙追问道：

“到底出了何事？莫要哭泣，且速速报来！”

那小卒抿了把鼻涕，强行压住自己的泪水，用哭腔恨恨道：

“主母，主母二人，被吕布麾下的乱军侮杀了！”

刘备顿觉两眼一黑，就要向后倒去，好在身后还站着关羽，他用双手架住刘备，才勉强使他站起身来。

此时，刘备再度抬首，已是满面泪光，令在场的曹营诸将几不忍闻，几个谋士更是开始摇头叹气起来。

刘备强忍心中悲痛，也不顾此地是曹操营前，就想令这士卒将此事原原本本报来。

还是曹操眼见刘备悲痛难以视事，故而劝他先进帐中，收拾下心情，让这士卒回复些体力，到时再细问不迟。

刘备此时颇为茫然，只好听从曹操的意见，进入帐中。

此时的曹操又换了一副面孔，与之前如见故友的兴奋截然不同，反而呈现出一种极为关怀的态度来。

他将刘备扶入账中，严令其他人等不得入内，显然是想自己一个人去安慰刘备。

曹操在帐中安慰了刘备好一会儿，刘备的心情方才稍稍平复。

这时，帐外小校来报，那信使已然恢复了许多，此刻欲进帐来禀报。

曹操看了一眼刘备，只见他双目血红，死死地咬着牙，俨然一副强忍悲痛与怒火的表情。

刘备冲着曹操点点头，那小卒便被放进帐来。

只见那小卒此时面色红润了不少，说话时气也顺了，便与刘备讲起他在小沛城中的见闻来。

原来，这小卒进城后很是谨慎，先是在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家中落脚，询问了刘备家眷的状况，谁知却得到了这个在小沛城中几是路人皆知的消息。

然而，他落脚那户人家毕竟只是城中升斗小民，对此事只是一知半解，还停留在某军侯奸杀麋氏，麋氏忠仆为主复仇的阶段来。

为了不辜负刘备的信任，也是为了更加清楚地了解这一惨剧的经过，那小卒又试图从不同人士口中打探消息。

他给国相府的小吏奉上了贿赂，那小吏告诉他，那恶贼名为管承，乃是魏续帐下军侯。

据说是在破城之时在城中捉住了刘备家眷，亵玩了三天三夜，把那两个可怜女子折磨地不成人形，又将其投入妓营，最后是被其麾下士卒活生生玩死的。

在高顺论功行赏的当夜，管承被一个麋氏忠仆溺死在了府上茅厕中。

他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又前往城内营中，在请了某小卒一顿酒肉后，那吕布军小卒向他透露了较为原始的版本，说来也巧，这小卒恰好便是管承所部留在小沛的兵。

据他说，原是那管承在乱军之中第一个俘获了载有刘备家眷的马车。

管军侯入内审查了两刻不到，他们底下的士卒再进去看时，只能发现两个衣不蔽体，浑身青紫的女子尸体了。

那小卒喝了酒便开始胡吹大气起来，一边说那两个女子尸身尚温，一边又说他从未摸过如此滑腻的肌肤，说到最后，又开始啧啧有声起来。

好在他也不敢太过放肆，许是有什么顾忌，那小卒并未放浪形骸太久，而是悄摸地向着信使透露，他们的管军侯是被刘备亲手杀死的。

那刘备为妻报仇，拿着两柄大斧将管承细细剁作肉馅，场面一时难看。

到这里，这信使基本上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那军侯管承无意间俘虏了主母的车架，这恶贼许是胆大包天，竟然就地将麋甘二女奸杀。

但并没有什么大战三日三夜的离谱剧情。

至于这管承的死，倒是充满了离奇，刘备自己心里清楚，肯定不可能是自己手持两把大斧，将那管承剁了。

他虽然这样想，但是当时他正在梁国边境收拾人马，无暇他顾，反而是被麋氏忠仆刺杀的概率大些。

曹操还在惊叹于那麋氏忠仆的忠勇之时，刘备又着急忙慌地问道：

“吾子女可有消息？”

那信使再次垂下头，不做言语了。

即使是他不说话，刘备跟曹操也从他的动作里读出了大量的信息，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信使讷讷道：

“许是，许是被主母藏了起来，又或是没在了乱军之中，仆多方打探，并未探听到公子与两位贵女的消息。”

刘备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自己将来若是入了九泉之下，该以何等面目去面对枉死的麋氏与甘氏。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认为自己奇货可居的麋竺，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将孩儿托付给自己的亡妻。

曹操眼见此景，情知自己不该继续待在此地，就向刘备请辞，在得到刘备颇为真挚的感谢后，他缓缓踱出这军帐来

回到自己帐中时，曹操脸上那股悲天悯人之感早已散去，余下的只是一股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他吩咐将荀攸与郭嘉请来议事，待二人到来后，曹操颇为沉静地问道：

“公达，奉孝，汝等以为，吾该如何对待刘玄德？”

郭嘉用手比了一个向下斩去的姿势，轻飘飘道：

“刘玄德实乃人中龙凤，待明公取下徐州，不如将其诛除，以绝后患。”

曹操不言，他回想着今日刘备在得知噩耗后心痛欲死的场面。

他一直认为，刘备是一个绝不亚于自己的当世英豪，何况其手下还有两员大将。

此番刘备如同丧家之犬般投奔自己，自己原是在诛杀与收降间犹豫，可是这等噩耗，对自己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他看向荀攸，这个荀文若的侄子在自己帐中的存在感总是很低，时不时就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木头人，此时，是他给自己出些计谋的时刻了。

荀攸不曾多言，只是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仆听闻，司空长女，尚未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