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忆
秦峻赶着车马,缓缓行到自家宅邸门前。
看着这座三进的大宅,秦峻此时却是颇有些踌躇,脚步逡巡不进,他还记得这座宅院的来历。
自己在初入下邳城时不过一个都伯,在诸将哄抢时,自然抢不到什么上品住宅,而是挑了一间小院子。
虽然小了些,不过有一口水井,足够他一个单身汉与老仆福伯居住了。
后来,在下邳国中也算豪强的杜氏宗族,不知怎的便看上了自己这个穷小子。
不仅将一位美貌远近闻名的嫡女嫁了过来,还赠送给了自己一座城外的大庄园,与一座城内的三进院落。
那时的秦峻单纯的认为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自己头上,整天都期待着与自己那位美名远播的妻子完婚。
婚礼当日,与他成亲的是一个冷如冰山的女子。
狭长的丹凤眼角微微上翘,与那细长微微上挑的远山眉共同形成了极具古典媚意的眉眼,像是一条美女蛇般,只轻轻瞥来一眼,便能轻松勾走男人的魂魄。
配合上纤巧的鼻翼,两瓣如桃花般柔嫩的薄唇,共同在那艳若桃李的面上构造出冷美人的架势来。
秦峻还记得亲迎当日,杜婵身着一件红色的直裾深衣,交领上还绣着黑色的纹饰。
那纤长优美的体态在深衣的束缚下一览无余,胸前的纹饰也被那两团圆润饱满顶撑得弯曲了形状,倒是更加别具一格。
她身量颇高,大约后世的一米七四左右,伴随着高挑纤细的身形的,是修长的腿足,单是见到轮廓,便令人遐想无限。
她沉默着与自己进行了昏礼,不发一言。
只是,待醉醺醺的自己驱走洞房中的侍女,想要与她行周公之礼时,迎来的却是冰冷的拒绝。
怎么会有妻子拒绝自己的夫君呢?
他想不明白,也不准备想,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的他试图行使自己丈夫的权威,强迫妻子就范。
只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帮他醒了酒。
原身那个窝囊的男人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轻启丹唇,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请君自重,妾不过是被叔父以母相逼,行此昏礼却是迫不得已。”
缓了缓,丽人又道:
“郎君莫要捉急,吾等虽为结发,然于对方一无所知,不如且待几日,互相了解后再做打算。”
原身当时被吓得有些懵,紧接着就是无边的的屈辱与愤怒涌上心头。
即使是后世,自己的新婚良人竟然在新婚之夜拿着匕首恐吓自己,也没有一个正常的大丈夫能够忍受这般屈辱,他当即便要发作。
那盛装的女子只是轻轻将手中刀刃抵上自己的玉颈,轻声道:
“妾知郎君心中不平,只是妾如此行事,实有苦衷,待几月后,郎君可见分晓。”
原身心中极是苦涩,又急又气,一头便昏了过去。
待其再度醒来,身体中的灵魂便是来自两千年后的秦峻了,可能因为神魂动荡,便生了一场怪病。
有趣的是,秦峻穿越之后融合记忆,是从原身小时候开始的,成婚那晚的记忆,差不多一年后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时的他早已与这个冰冷却细心的女子共同生活了许久,二人已然成为了最熟悉对方的陌生人。
而在他恢复记忆之前,杜氏对他尽到了一个妻子所能承担的所有责任,无论是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还是事无巨细地替他管理自己的几个农庄。
宅中诸仆婢无不交口称赞,就连从并州一路随他来到徐州,胜似老父的福伯,每次看到夫人,也会抚须露出欣慰的笑来。
只是,她从不给秦峻肌肤之亲的机会,这曾令他十分不解。
要知道,据他所回忆,这秦宜禄应该是与杜氏在下邳有了一个孩儿才是。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男孩的名字——秦朗,在三国志中甚至还罕见的写出了他的小名阿蘇。
当时,秦峻因身处病中,不能下榻,因而内心并无俗世欲望,只是极为好奇,这杜氏为何要在自己夫君面前作高冷之态。
杜氏也并未有对他解释的意思,反而因他失了记忆,看上去颇为自得的样子。
穿越后大概三个月,秦峻从下人口中听到了些许传言。
有人说当初与家主与夫人成婚同期,有不少吕布军将校都在下邳娶了当地豪族的女子,安家落户。
据说这是军师陈宫为吕布建议的拉拢徐州豪族的手段,用婚姻将这些在郡县中拥有极大能量的地头蛇捆绑在吕布集团的战车上,稳定基本盘。
杜氏便是徐州乡豪交出的投名状之一,这令闻听得此事的秦峻极为惊讶。
思来想去,他发现如此行为,竟是一条妙计,一举多得。
既满足了吕布军中中下级并州,河内军校的需求,也拉拢了徐州本地势力,还在下邳收获了大量为自己利益而战的新兴小地主。
那是穿越者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年代智谋之士的威力。
可是,不久之后,下邳城中又是隐隐传出了些不好的风声。
吕布帐下大将魏续,据说是与主公有内姻亲,只是诸将皆不曾听闻他有姊妹。
这人连日来颇是爱好拜访新婚不久的下层军校,主人设宴款待时,魏续便会要求新妇相见。
他倒是也不做什么逾矩之事,只是探看妇人样貌,稍作品评,恭维一番,便告辞离去。
但是,若是某家新妇姿容俏丽的消息被魏续打探到,不久之后主公就会亲自拜访,强迫新妇与之通奸。
这数月来,已然有五六家遭了毒手,更有一家新妇难忍羞辱,投井自尽了。
下人们在交流着这些消息时,往往会将声音压的很低,只是秦峻有心且窃听,终究还是瞒不过他。
他想起了自己卧床后数次试图探望的魏续,这人往来数次,皆被福伯以家主卧病在床,恐礼数不周,难以相迎为由拦在外面。
一开始自己只是猜测这魏续与自己有旧,如此看来,他也是知道自己妻子美名,是来为吕布打前站的。
怪不得每次一听得魏续之名,杜氏的小脸就会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她应当对此也是了解的。
现在想来,原时空自己那个孩儿秦朗,其身世思之倒是令人不寒而栗起来。
怪不得袁术要嫁给自己一个新妻子,怕是自己的妻子已然成了吕布的别宅妇,自己只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倒是如今,自己卧病在床的一年无形间为杜氏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安稳之所,使她得以逃脱吕布的魔爪。
而自己病愈后自请外出,留下她一人在下邳,更是将杜氏保护了起来,毕竟,吕布几人终究不想揭下自己丑事上那最后一块遮羞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