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小船与山峰
“在以前的平叛作战中，八番队从未主动提出过撤退一说。”土屋四席解释道，“能让队长主动下令撤退，只能说明事态到了非撤不可的紧急情况。”
林南看了一眼远处尚不知情的队士们，小声问道：“可是如果撤退了，锖面这里的敌军怎么办？”
“现在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先安排队士们准备转移吧！”土屋四席转身准备离开去进行动员。
林南抬眼看了看头顶处不停翻飞的蓝黑色地狱蝶，有些纳闷道：
“对了，为什么之前各据点不配备地狱蝶？这东西传令这么方便，也就不用我们特地分出几只小队去挨个据点通知归队了。”
土屋四席头也没回：
“完全是战斗习惯而已。除了去现世举行魂葬仪式之外，平叛战斗中我们都不喜欢带着这东西。虽然传令方便，但是它从来不知道隐蔽，经常导致我们暴露位置。”
说着，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林南头上那只地狱蝶，喃喃道：“今晚之后，可能每次出任务都会带着了吧！”
在土屋四席和林南两个人的督促下，剩余的队士们迅速将营地的重要物资进行归置，制作了不少简易担架用来盛放伤者。
队长临时办公室现在只有林南自己有权限进入，只能由他自己进行整理。
林南花了大半个钟头的时间，才将各种文件按照类别进行分类打包。这些文件全是涉及战斗部署、后勤物资等方面的重要文件，一个字都不能留下。
他这边刚完成了文件归类，同一时间，鹿取和随行的死神们恰好踏入八番队驻地的大门。
鹿取本想回到驻地后，立刻下令部队开拔。但没成想，进入营地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满地盖着白布的尸体。
直到现在，她才得知营地被袭击的消息。
鹿取悲愤交加，厉声喊着长野副队长的名字：
“长野靖子！给我滚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汇报！”
在场的普通队士，第一次看到平日随和而冷静的鹿取队长如此大发雷霆，纷纷吓得不敢言语。
林南闻声，从队长办公室走了出来。恰好碰到一路小跑去迎接队长的土屋四席。
看到鹿取因暴怒而涨得通红的脸，林南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忍。他快步上前，在鹿取耳边低声道：
“我们在外面还没完全撤回总部的时候，驻地就遭到了大规模的黑衣人袭击。当时驻地战力不足，长野副队长和其他九名席官，全都不幸阵亡了。”
鹿取顿时呆若木鸡，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南：
“死……长野死了？”
林南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和浮竹在半路也遭遇了黑衣人袭击，浮竹昏迷被先行送回了队长办公室。我一个人去组织剩下的据点撤回。
我们回来的时候，驻地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听说，长野副队长是在保护办公室的过程中被围攻致死的。”
鹿取愣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问一旁的土屋四席：“现场最高席官只有你了吗？长泽三席呢？”
土屋羞愧地低着头：“长泽三席也在战斗中阵亡了。”
“既然敌人如此凶悍，为什么不在战后第一时间通过地狱蝶传讯！？如果敌人在我们返回驻地之前再杀回来，你们就这样等死吗？”鹿取再次爆发了。
在场的其他人噤若寒蝉。林南抿着嘴唇，想开口劝一劝，但看眼前的情形，又把嘴闭上了。
这个时候，鹿取的身份是队长，自己不能自讨没趣。何况，有一说一，死神队士们的战斗素养确实有些不咋地。
而且，自己也没能第一时间想到通过地狱蝶给鹿取他们传信。这个骂挨得不冤。
鹿取余火未消，瞪着眼睛将剩下的工作进行了布置。
眼下仅剩下五名席官在岗。她委派一人，让还能活动、有一战之力的队士集合，列队待命；另一人集结幸存的院生们，列队待命。
剩余三个席官，两人负责带人组装撤离时用来装载伤员、尸体以及文件物品的手推板车；
最后一人则负责组织伤员，等待板车组装好后第一时间将伤员转移。
“就这样，马上行动，半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队伍出发。林南，和我回办公室收拾文件。”布置完工作，鹿取一脸冰霜地返回队长临时办公室。
林南看看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土屋四席，无奈地笑了笑。几个人互相点头致意之后，就离开此处各忙各的去了。
回到办公室，林南看见鹿取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办公桌前面，一言不发。
房间里除了浮竹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响动。
林南缓步来到鹿取身后，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忧伤气息，只能试探着说：
“那个……这里的文件我已经按分类整理完了，只要装车就能随时出发了；其他的撤离准备工作我和土屋也提前安排下去了……你，要不要歇一歇？”
眼前忽然一花，他感觉到胸前传来一阵柔弱的触感。
鹿取整个人扑进林南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住林南的腰，将脸死死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不发一言。
面对这突然的一个拥抱，林南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并没有什么沾沾自喜的感觉。
他知道，自从八番队存在以来，长野靖子一直就是鹿取的副队长。
根据土屋的描述，长野在鹿取的眼里如同姐妹一般。哪怕长野的战斗能力不算强，也依然让她负责队内的工作。
一个相识相伴起码两百年的战友去世了，这就是此刻，这名初代队长一言不发的原因。
虽然一言不发，但是林南能感觉到，悲伤如同汹涌的海水，正在不断冲刷着鹿取的心，从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
这样一个一直对外界表现着坚强的姑娘，当她亲近的朋友去世、当她真的觉得快要崩溃时，她唯一的表现，就是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如果悲伤是汹涌的海，此刻林南愿意让自己的肩膀和胸膛，化成高大的山峰。
鹿取这只快要被风浪掀翻的小船，需要一个地方帮她遮一遮风雨，给她提供几分钟安稳的庇护。
林南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抬起双手，轻轻地搭在鹿取的肩头，将她拢在怀里。
努力了半天，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低沉的话：
“很想哭吧？那就哭出来吧……”
鹿取的身体立刻剧烈地颤动起来，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
她拼命地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同时愈加用力地让自己的脸贴紧林南的胸膛，生怕哭泣声让外面的人听到：
“长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