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死战咸池烽（七）
与李泽安这边旗开得胜不同的是，咸池烽下，回纥大军的进攻已经持续了一整天，整个镇守咸池烽的所有唐军士兵都已经全部登上过一遍城墙，此刻咸池烽内已经不存在什么后备部队。
赶到此处的折冲府和临泽九百士兵也投入了战斗，直到酉时过半太阳西沉回纥大军才停止进攻。
回纥部队撤走在咸池烽下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仅是今天一天粗略估算他们直接死亡的士兵就有两千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当听到伤亡五千人还是没能拿下咸池烽时迡赫达情绪几近失控，他不明白仅仅是一堵五丈高的城墙，怎么能拦住自己五万大军。
经过一天大战唐军守军的情况非常糟糕，咸池烽内几乎看不到一个身上没伤的士兵。
梁威在争夺东段城墙时被回纥士兵用刀划破了小腿，还好刀口不深。
箭楼内，周武和梁威咀嚼着士兵送来的口粮一言不发，他两继续同李嗣业一般，回纥大军不退便不下城墙。
一天的厮杀早已让所有人透支完体力，这种寂静仿佛在默哀生命的流逝。
良久后，还是梁威先打破沉寂开口道：“今晚不能让战士们下去休息，回纥人这般疯狂进攻是想耗死我们，他们没理由今晚停止进攻。”
周武点头表示同意，现在的临时撤退只是回纥人重新整备部队，更大的考验就在今晚。
“我出去看看......”
梁威刚要起身被周武一把摁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明白彼此用意。
“你先歇息吧，晚上指不定还有一场恶战，我去外面稳住士气，你放心，这里守着的不管是你折冲府的人，还是我建康军，或者...”
周武突然语塞，就在刚才他两得知，原本驻守咸池烽的八百唐军将士除了重伤的十三人，此刻自守将到马夫已经无一人生还。
周武咽口唾沫继续道：“都是硬骨头，没人会退缩，就算战死咱们也要坚持到大将军和李都尉他们截断回纥大军后勤，到那时候城下这几万夷人都得死。
要是真能拖到那个时候让咱们死也值了，说不定死后还能得圣人赏识获嘉追赠，到时候咱们也算是能青史留名了。”
梁威无奈摇摇头，不过并不出言反驳。
城下的回纥人战力实在强悍，要真按照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打下去他们战死那是迟早的事情。
雪原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不过这并不影响李泽安一行行进，根据天上星辰一样能辨别方向。
李泽安命人点起火把，这次行动不需要太过隐秘，此刻回纥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靠近，就算是发现有队伍靠近顶多也只是会疑惑。
况且李泽安可不怕打草惊蛇，他的目的是烧掉对方寄养而非杀多少人，就算让一部分人跑了也无伤大雅，况且他还希望有人快快跑回到咸池烽去禀报消息呢。
戌时三刻，咸池烽下，回纥大军再次开始进攻。
看着城下的火光每个唐军将士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悲凉的决绝。
这次动的是回纥大营。
大营一动就说明回纥人做好了今晚死战破关的准备，这意味着这场持续了三天的战斗可能要在今夜分出胜负，而这一切李泽安都不会知道。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当李泽安想出应对之法时回纥人也有着自己的战略部署。
诚然他们的穿插已然很快，可在这消息传递困难的年代，想要收到后方遇袭的信息还是需要一些时间，而眼下的一切都表明，好像回纥人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咸池烽下，大军开动，延绵数里的火光仿佛是对守城士兵的宣判，可在咸池烽上，没有一个唐军士兵在此时退缩。
周武接替了李嗣业原本在的位置，箭楼正前，周武还在检查着所有的战备工作。
为了应对今晚回纥人的进攻，周武下令将咸池烽内所有一切守城用具全部搬了出来。
沥青、火油、铁蒺藜、滚木、铁刺拍......
一切你能在这个时代见到的守城用具悉数登场。
“都使点力气，给我抛远些，集中精神，今晚要是撑下来，老子亲自跑到都护府去给你们讨要封赏，让你们衣锦还乡！”
虽然知道现在这些士兵还能守在这里，大多数人绝不是为了那些封上，可周武现在能承诺给他们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在这里的绝大多数士兵都是陇右人士，咸池烽后就是他们的家，为了家人为了故土，他们势必要在此死战一场。
周武弯弓搭箭将一支火箭射出插在城外百二十步开外的地面。
“都给我看准了，回纥人过此界再开始放箭，都把眼睛放亮点，城下多死一个大家就多一份安全。”
除了咸池烽上的弓箭手，在城墙下周武也安排了轻伤兵和所有双手没有受伤的士兵组成箭阵，不少双腿有伤的士兵靠在旁侧抬来的沙袋上尽量调整姿势保证自己能射箭。
此刻整个咸池烽爆发出空前的士气与战力。
梁威撑着伤腿亲自敲响战鼓，战鼓声配合号角响彻夜空，好似咸池烽对眼前的回纥大军发出怒吼。
近了...近了...
回纥大军不断逼近，最前方迡赫达安排了整整五排刀盾手，刀盾手后则是扛着云梯的士兵，再往后则是为数不多的精锐全甲步兵和弓手。
这是一种最原始，损伤最大也最血腥的一种攻城方式，但在实力碾压的情况下这也是能最快攻破城关的方式。
无论是堆土山还是挖地道，此刻都不适合在咸池烽下使用。
“所有人，放！”
当回纥人踏过界限的一刹，周武一声令下，下一刻，咸池烽上下万箭齐发！
铺天盖地的箭雨袭向回纥大军，回纥大军也不甘示弱射出反击箭矢，不过面对在城垛后的唐军士兵并造不成太大的损伤。
现在的进程就不需要周武或是梁威在指挥了，各部校尉开始接手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