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读书会导论
今天没有人会怀疑《存在与时间》的经典地位,但却往往望而生怕。可一方面,它与《纯粹理性批判》不同,它不是一部理论哲学的著作,而是一部实践哲学的著作,是关于人最根本的存在经验及其现代命运的著作。故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向来是一部不可读的作品。至少,是一部不该“望”,不该静观的作品。另一方面,它所处理的又绝非什么随随便便的问题,而是事关存在,因而也是事关“无”的极其严肃且尤为关键的问题。就此来说,任何“怕”的情绪将错失的将不只是一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一种更为根本的迷失。那么,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去处理这部作品呢?或者说,我们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呢?对此,我们就需要一个对发问(而不是对问题)的准备性描绘:
一方面,每一个存在问题总是包括存在之难题的整体。它向来是这个整体本身。另一方面,每一个存在问题都只能如此这般地被追问,即:追问者——作为这样一个追问者——在问题中共在,亦即已经被置入问题中了。由此我们获得启示:必须在整体上,且根据进行追问活动的作为此在的我们的根本性境况,来阅读《存在与时间》,来切中存在问题。
“必须在整体上”,这意味着我们将是没有亏欠的。然而存在之整体,如何才能够被没有亏欠的把握到呢?这势必要与一种科学态度相背离。科学追求精、确,进一步说,科学面对存在者的确定性——而此外无什么。可统一的存在之整体却势必无法从精、确的存在者的和,即累加上得到切近。甚至倒不如说,存在拒绝科学态度,且正因为是“无”,存在之整体才在脱落中得到了指引与切近。无化(das Nichten),决不是任意哪一个事件,不如说,作为对脱落着的存在者整体的有所拒绝的指引,它把这个存在者整体从其完全的、迄今一直遮蔽着的奇异状态(Befremdlichkeit)中启示出来,使之成为与无相对的绝对它者。然而“无”又如何显现呢?无只在“畏”中得到显露。“畏”之情绪不同于“怕”之情绪,这在于怕总是有所怕,有怕的对象的。而畏却没有对象,畏只看见无。畏启示了无,畏是一种原始情绪,但却首先被人遗忘了。人们往往只处在怕之中,躲在某一存在者的背后,将责任卸给常人从而遗忘了存在。但在畏中,再找不见常人可以托付,存在问题才终于在无的迫近下第一次被想起了。因而第一点,对存在的追问使我们必须捡起存在的责任,因而也是捡起存在之整体的责任,发畏。
“根据进行追问活动的作为此在的我们的根本性境况”,这意味着发问者必须要在与存在问题的共在中抹去经验的且被经验到的“自我”。对于新康德主义来说,哲学追求的是知识与科学的事实;对于胡塞尔来说,哲学追求的是意识的事实;而对于海德格尔来说,哲学追求的则是生命的事实,这里没有理论对象,而只有生命活动。海德格尔根本反对“纯粹自我”的概念,必须要越过意识理论的主体,回到具体的现实生活中的自我。因而第二点,对存在的追问要求我们嵌入存在之中,因而也是嵌入无之中,而不是望、不是静观。
以上,对《存在与时间》的阅读,只有一个要求,因而也只有一个目的:发畏,此在嵌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