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幽影再现
浮空车徐徐降落在金属叶片之上。
莫乔走下车，惊讶于脚下的这块金属碎片站在上面的时候，竟然远远望不到边际。
这么巨大的碎片，到底是从什么上面脱落的？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在科幻电影中看到过的画面：巨大的飞船停留在城市的上空，遮天蔽日，犹如食日之天狗。
但现在不是想象这个的时候，他走到死灵鸟的身边，用脚踹了踹比他整个人还要庞大的头颅，应该是眼球的地方只有两个大大的空洞，头颅支离破碎，长颈瘫软在地上。
总算是死透了。
听见身后不客气的咳嗽声，莫乔心领神会地让开道路。
缪的身后跟着两只从浮空车上一起下来的探测蜘蛛，寻常猎狗一般大小，四条快速交替迈动的机械腿总让莫乔回想起一些算不上美妙的回忆。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谬露在白色长袍外面的眼睛冷漠地直视着前方，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显然对他越权发布指令的事仍然心存芥蒂。
管他呢，莫乔一脸无所谓，他来又不是为了博人喜欢的。
一只探测蜘蛛伸出精巧的勾爪，探进死灵鸟破碎的眼眶之中，四只机械腿沿着已有的裂缝像开蚌壳一样将骨头分开，白色的身影灵巧地钻进去，消失在偌大的骨骼之中。
另一只探测蜘蛛忙碌地在怪鸟的身体上左扫描几下右扫描几下。
“你们要找什么？”
“袭击者的痕迹。”谬惜字如金。
从阿尔法那里莫乔已经听说过了，死灵鸟的体型一般不会长到如此巨大，最多只有这只怪鸟的一半，并且也不会主动袭击浮空车，尤其是在浮空车已装载了生物识别装置的的前提下。
“莫乔先生——”
听见德尔塔在另一边呼叫自己，莫乔调转方向向她和欧米伽所在的地方走去。
虽然怪鸟已死，但收容小队显然不敢因此掉以轻心，泽塔和阿尔法正持枪在队伍的一头一尾保持巡逻与警戒，提防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德尔塔将欧米伽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但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对她而言显然有些太重了。
“麻烦搭把手。”她努力维持着两人的姿势，勉强一笑。
干预现实世界的那股力量，显然对欧米伽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红色的鲜血犹如泪水一般从他的眼角缓缓流出，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在地。
莫乔上前一步，搭起欧米伽的另一只手臂。
那只手脆弱无力，仿佛干枯的干柴，莫乔难以想象这是一名战士应该拥有的手臂力量。
他蹙眉问道：“喂，还坚持得住吧？”
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欧米伽无力地低垂着头。
德尔塔分出一只手，为他擦去流出的血泪，在脸上留下几道血渍，她还想进一步擦拭，但欧米伽不耐烦地微微侧过头，躲开了她的手。
“炮火。”他哑着嗓子，“是你做的？”
因为欧米伽低着头看着地面，所以莫乔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是指先前扰乱了死灵鸟追击的那几发炮火。
“不是我。”莫乔说着，把肩膀上向下滑落的手往上提了提，补充说：“是泽塔的命令。”
“.....”
欧米伽没有说话，脸却转向一边去。
在沉默中，莫乔和德尔塔将他搀扶进浮空车，轻轻将他放在靠椅上坐下。
德尔塔从医疗箱中取出一剂注射剂，给欧米伽的静脉注射，然后将一块热毛巾敷在他流着血泪的双眼之上。
“他要多久才能恢复？”莫乔问道。
德尔塔用毛巾擦去欧米伽的血泪，这次欧米伽没有躲开，她回答说：
“最迟今晚，队长应该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没到早上八点。
莫乔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那力量的代价竟然这么大么......”
“你以为呢，莫乔先生？那可是直接介入现实、改写现实的力量啊，如果如此轻易就能够使用，怕不是人人都争着用了。”德尔塔苍白地笑笑，
“嗯，说的也是。”
“神经漫游和现实干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力量，接入其他人的认知网络这件事固然神奇，但是仍然是在大母神的影响之下。而干预——”
“超破了五识，我知道。”
如果连德尔塔也不知道如何达到第六末那识，莫乔心想，从欧米伽口中得知这个方法的可能性不大，不知道雷蒙德对此是否有所了解。
想起昨晚在弗兰肯·雪莱房间里发生的事，他庆幸幸好池楚歌及时按捺住了他的冲动。
或许是这几天接二连三地战胜了不同的敌人，让他有些得意忘形，昨晚竟然想要不管不顾地与所有人对着干。身为干预者的欧米伽也在场，如果昨天自己真的冲动行事，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乔暗自下定了决心，他现在所掌握的只是这个世界真相的碎片而已，还远远不够支撑着他走完所踏上的这条路。
为了救出妹妹，为了履行对池楚歌的承诺，他必须放低身姿，收集情报，积累力量。
想到这，莫乔接过德尔塔手中的毛巾，在水池中清洗了一番，将干净的毛巾递给她，不经意地提起：
“收容所里除了欧米伽，还有其他的干预者吗？”
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
“泽塔也是。”
泽塔？莫乔暗自讶异，那个其貌不扬的大个子？
“不过可能是因为泽塔才成为干预者没多久，还不熟练，我从没有见过他干预现实的情况呢。”
莫乔默默在心中记下。
见血泪已清理得差不多了，德尔塔俯下身，贴近欧米伽的耳朵轻声呼唤着他，见欧米伽没有反应，她想起了什么，用手轻柔地拨开了欧米伽的眼皮，在他耳边问道：
“队长，需要注射镇痛剂吗？”
欧米伽轻轻摇头，他不想现在思绪受到镇痛剂的延缓，哪怕只有些许也不行。
“明白了。”德尔塔颔首，用手阖上欧米伽的双眼。
莫乔盯着德尔塔手上的动作，奇怪地问道：“你这是？”
“队长合上双眼的时候，他听不见声音，也闻不到味道。”
“啊？”莫乔从没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疑惑的话刚到嘴边，他想起了欧米伽那双阴郁的义眼。
义眼......
他明白了。
“欧米伽被残缺‘吃’掉了眼睛。”他的眼眶内不是普通的义眼，而是和莫乔的脊骨一样，是由巨兽遗骨所制成的特殊义体。
难怪从那双眼睛里射出的眼神，让莫乔如此不舒服。
“没错。队长看起来很正常对吧？”德尔塔将额前的碎发捋开，将眼睛露出来，“但是他也是污染者，而且是罕见的多重症状的患者。”
“多重症状？”
“’感官协同症‘，与’视盲症‘。除了我刚才所说的，他眼睛闭上的时候，听觉和嗅觉都会被关闭，但会打开另一种知觉。如果那双眼睛闭上，队长所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
“像色盲患者那样？”莫乔猜测。
“应该不是。哎呀，我也不清楚啦！”德尔塔吐舌，“我只是从弗兰肯副所长那里听过只言片语而已。莫乔先生你是漫游者，如果有机会你链接队长的认知网络，亲自体验看看就知道了。”
呵，莫乔在心中无奈地笑笑，他十分怀疑欧米伽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身体一颤，心中忽然一动。
他想起欧米伽能够干预的范围，除了与目标之间的距离，还受到他视野的限制。
换句话说，只有被他的双眼直接看着的物体，他才能够干预。
直视的视野，与被污染的双眼。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莫乔，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联系。
“噔噔”的高跟鞋声登上了浮空车，谬的手上拿着一块破损的旧芯片，阿尔法和泽塔紧跟在她的身后。
谬将芯片交给德尔塔，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德尔塔心领神会，将芯片插入控制台上。
一番操作后，她有了结果。
欧米伽虚弱地睁开眼睛，言简意赅地说：“汇报。”
“这只死灵鸟果然是人工干预的产物，不仅身体受到了改造，体内还植入了干扰信号。不管植入者是谁，他们一定都对我们公司的浮空车型号非常了解，因为这段干扰信号，拥有特定的频率，只针对我们的探测雷达生效。”
谬低语道：“所以一直到跟前了，我才发现它的靠近。”
德尔塔双手在键盘上敲击不停：
“不仅如此，我想我大概知道它为什么会攻击我们了。你们看这个。”
众人抬头看着投影上出现的另一辆浮空车，和他们所乘的这一辆外观几乎一致，车的两侧是大大的数序公司的标识。
“我们在看的是什么？”阿尔法问。
“预定于今早七点出发，前往收容所的补给车。因为起飞前的临检检测出引擎有了一个小毛病，因此推迟了起飞时间。如果一切正常，它将正好出现在我们先前出现的那个位置。”
阴差阳错的，他们成为了被袭击的那个目标。
但不管是物资补给车也好，还是他们也罢，袭击者竟然胆大到敢对数序公司的人出手。
收容小队的几位队员面面相觑一番，胆子大到不畏惧和公司为敌，拥有改造死灵鸟的科技，还对数序公司的车辆信息如此了如指掌......
普通的街头帮派不会如此急着找死，理想国大都会里，只有一群强盗会这么干。
“夜行者。”
欧米伽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其他人心中的声音。
但是，是哪一只组织？
德尔塔咽了咽唾沫，说：
“我在谬姐找到的芯片里找到了这个，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隐藏起来，根本不怕我们发现，或者说，简直就像期待我们找到一样。”
她说着，按下回车键。
一副由扭曲的线条所构成的图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因为全息投影的尺幅太大，所以莫乔并没有能够第一时间认出来。
不过当他眯起眼睛，认出了那化成灰也不会忘掉的线条组合时，他感到体内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是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