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乖巧的人偶
目送着欧米伽和阿尔法一前一后，将面色阴沉得随时想要杀人的莫乔夹在中间，半护送半限制着他离开，弗兰肯将视线投向装有幻中貘因子的金色小罐。
他犯了一个错，低估了那白发女人的意志力，没想到她能抵抗幻中貘的侵袭如此之久，竟然还保留有原来的人格。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池楚歌说道。
“......”
池楚歌没有回答他。
也罢，弗兰肯本就没指望她回答，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惋惜与冰凉：
“老实说，我也不想这么做。你了解我的，我毕竟坚决捍卫人应该持有自己的自由意志。但雪莱所长对你很不满意呐。
你早就发现了24602是易感体，却迟迟没有上报。这种过失，不，过失是无心之错，而你是主观隐瞒，让我很难在所长大人前为你辩护。”
“别假惺惺的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池楚歌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你要做什么就做吧，不想听你废话。”
正好，弗兰肯也不想废话，余光瞥了一眼头边沉睡打鼾的雪莱，他要赶在老人醒来之前完成一切。
“莫妮卡。”他吩咐道。
名为“莫妮卡”的机械姬上前几步，将幻中貘因子放入分裂成四瓣的手臂之中，生物机械手臂继而合拢。她走到闭上双眼的池楚歌身后，自手臂之上忽而伸出数十条神经触手。
莫妮卡发出单调的合成音：“别乱动。”
带有神经突触的细小触手悄无声息地缠上白发女人的脑袋，触手之间私有若隐若现的红色光芒。
弗兰肯将膝上的安魂夫人偶人换了一个位置，问莫妮卡：“还要多久？”
“最迟明早。”
“很好。”弗兰肯满意地点点头，将偶人抱在怀中站起身。
他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雪莱提出的惩戒措施是如此的有创新性，他没想到的池楚歌身上的臆想映体症还能这么利用。
身处危险之中，她会想着“要变得更加强大”，于是身体的协调性与爆发力得到增进。
身处爱恋之中，自然而然会想着“要变得更加迷人”，于是肌肤更加光滑，面容更加光彩照人。
情景再进一步，影响再持久一些，便会诞生出截然不同的人格。
当池楚歌的杀手人格逃出收容所被抓回来的时候，弗兰肯曾偶然碰见过她一面，那暴躁野性的性情和平日的医生人格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雪莱就是从那个时刻找到了灵感，既然她的人格会被经历所塑造，为何不反过来利用，打造一个对弗兰肯·雪莱忠心耿耿的人格？
瞥了一眼莫妮卡，弗兰肯不知道机械姬正为池楚歌的五感神经灌输着什么认知，他也没有兴趣。
只要一切结束后，得到的是一个言听计从的乖巧人偶即可。
就像他的安魂夫人一样。
弗兰肯神情安详地抚摸着怀中偶人柔顺的金发，仿佛那是一个真实有血有肉的人。
静谧的时光没持续几秒，他想起雪莱的警告。
不要对那个叫“莫乔”的年轻人掉以轻心，雪莱刚警告完，紧接着莫乔就在404事件里大放异彩。
因为那是雷蒙德·蒙利特意接近的男人。
一向拥有特权、住在豪华大单间的开膛手教父，因为天花板漏水这样的理由搬入狭小的普通病房，而就在第二天，编号24602的病人被收容，被安排进了同一间病房。
除非弗兰肯·雪莱一夜之间变成傻子，才会察觉不到丝毫异常。
易感体，足以成为雷蒙德·蒙利对这人感兴趣的一个理由，但是还不够，一定还有他们尚未找到的隐情。
即使在收容所里待了数十载光阴，雷蒙德·蒙利在街头的影响力却一点没有减弱，但雪莱没有忘记，在成为“开膛手教父”之前，在大都会的街头小巷，他以另一个称号闻名遐迩——
“来自鼠巷的断头刀”。
弗兰肯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他不清楚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但既然雪莱如此忌惮，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
“他是丛林里的狐狸。”苍老的雪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阵嘶哑的乌鸦啼叫，“狡猾精明，会用伪装骗过你。一旦你将他当成弱不禁风的老玩意儿，他就会露出獠牙，狠狠地撕开你的喉咙。”
一方面出于对雷蒙德的忌惮，一方面想要观望开膛手断头刀的真实意图，雪莱让弗兰肯不要立刻对莫乔动手。
在能够切实解剖并研究易感体之前，安排他进收容小队，由欧米伽密切监视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刚好这一次的任务，莫乔的易感体能够派上大用场。
再榨干他的剩余价值之前，好好利用一番才不会浪费。
莫妮卡只要不失手，弗兰肯就有把握牢牢在那罕见的易感体控制在手。
“太阳升起之前。”
弗兰肯冷漠地对莫妮卡发出最后的警告。
“如果到那时你还没有能够成功，我会把你拆得七零八落，在每一格零件上都注入你的思维核心，然后卖给流浪者的性偶皮条客，你就在日日夜夜被瘾君子糟蹋玩弄的地狱里度过余生吧。”
莫妮卡一动不动，机械表面反射着头顶闪烁的摇曳灯光，唯有和池楚歌神经链接的触手，在空中狂乱地摆动。
......
天刚蒙蒙亮，冷冽的晨风吹得莫乔一哆嗦。
地平线那端亮起一线鱼肚白，站在收容所的最高层，远处与近处的景象尽收眼底。
莫乔原以为收容所位于理想国的繁华地带，抬头可见繁华的霓虹灯光，没想到这里竟是偏远的城郊。
垂眼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黑色密林，在乌云般的黑森林上，禁闭塔的白色高塔尤为凸出显著。
仔细一想，这也合理，收容所里收容的都是污染者，离大都会自然越远越好。
昨晚他回到病房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地方。雷蒙德的“下午茶小花园”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他的床铺也空了。
从老狐狸留下的留言了，莫乔得知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几天不过是暂住而已。
时间如此之巧，他简直要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雷蒙德特意安排接近自己的了。
他的床铺上摆放着一套折叠得整齐干净的白色作战服，他轻叹一口气，终于可以换下这一身病服了。
穿上后，莫乔发现这身作战服十分合身，如同为他定制的一般，这说明让他作为特别顾问随同收容小队行动的决定在晚宴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
幻中貘因子导致的人肉大宴，阿尔法的突然袭击，与其说是对他能力的测试，倒更像是弗兰肯的突然起意。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弗兰肯与雪莱那两颗并排长在一起的两个人头，莫乔就感到浑身不舒服。
那一晚他几乎没有入睡。
一闭上眼，便是池楚歌颤抖苍白的脸，与诡笑着的弗兰肯交叉重叠在一起，后半夜，疲惫与倦怠慢慢涌上来，在虚幻迷离的梦中，莫铃的脸、巨大看不清长相的母体与幽影袭击当晚的刀光火影如一支混乱的交响乐，把他的梦境搅得一团糟。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将他从沉思之中拉回清冷的早晨。
浮空车缓缓在目标位置降落，体积犹如一辆大卡车，车前的大灯刺破清晨的白雾，像是怪物的两个眼睛。
阿尔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是他今早敲响了莫乔的房门，但看上去比他还要困。
一手揉着迷糊的眼睛，一手拍了拍莫乔的肩：
“走吧，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小队成员。”
车门无声地滑开。
跟在阿尔法的身后，沿着浮空车放下的几级台阶，莫乔走入浮空车之中。
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宽敞，装饰着光滑的碳纤维面板和冷光LED灯条。
“其他人呢？”
“他们马上就来。”
阿尔法在莫乔的身边坐下，指了指一旁的安全带提醒他系上。
噪杂的脚步声在车外响起，伴随着欧米伽冷冷指挥的声音。
莫乔扭过头，从透明的车窗向外望去，看见几个后勤人员正在将几个武器箱搬入浮空车的尾部。
武器箱与补给箱。
他来回看了几眼，箱子上是统一的数序公司的标识，仅有颜色上的不同，但只是匆匆一瞥，他就分辨得出每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就像他一看阿尔法背后的动能长枪，就知道是哪个型号的一样。
是源于在安全雇佣组织剃刀会里的工作经验吗？
或许是，但心中却始终充斥着一种难以解释的不协调之感。
他正想细究这不协调之感，忽然在车厢内想起的女孩子元气满满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就是编号24602的莫乔先生吗？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一个棕色短发的女孩子忽然冲过来，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