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安魂夫人
他冷冷地补充：
“要是你忘记了，你不会想知道我将用什么手段提醒你。”
一瞬间从年轻男人身上爆发出的杀意，浓稠如墨，周遭的空气似已停滞流动，A-13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不过，”莫乔摸了摸鼻子，对A-13耸耸肩：“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不是吗？”
那窒息的杀意来得快去得更快，快到让A-13怀疑是不是只是它的错觉。
它忌惮地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莫乔并没有显露出进一步的敌意，反而诚恳地看着它：
“我也答应过你。今晚刚好要和你们的所长会面，届时我会告诉他，你并没有失误，的确是我杀死了监管者。”
“......谢谢。“
莫乔无言一笑，这时候，他想起一件事。
“对了，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也最好提醒你一下。”
“什么？”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莫乔压低声音说：
“所里，可能正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
电梯门一打开，玫瑰花浓郁的芬香扑面而来，猛地吸入鼻腔，极致馥郁的香味在鼻子里挥之不去，差点让莫乔窒息。
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与楼下象牙白的狭长走廊截然不同，收容所的顶层像是某个贵族奢华庄园的一部分。
地面上铺着酒红色的地毯，质地柔软而细腻，走在上面，莫乔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只有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摇晃发出的微微的沙沙声，在走廊中回响。
他打量着墙壁上用金色画框精心装裱起来的绘画作品。和豪华精致的装潢迥然不同，画上尽是一些色调灰暗、线条粗糙模糊的难以辩识之物。
越往走廊深处走去，墙上挂画的风格越发诡异粗放。
待他们在一扇把手铸金的胡桃木大门前停下来的时候，挂画已由油画，变成了像是某个醉酒的精神病人用炭笔草草记录下自己幻觉中的生物一般的黑白抽象画。
黑色的炭笔线条粗犷疯癫，莫乔盯着那看不出模样的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没看多久，便觉得头晕脑胀。于是他移开了目光。
画下这些画的都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被当成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般挂在墙上？
欧米伽轻轻扣响胡桃大门发出的厚重之声，让他收回了思绪。
欧米伽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东亚男人，有着一张非常典型的东方古典长相。
他穿着一身仿制军装样式的白色制服，在水晶灯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
袖上纹有暗金色图样的外衣并未系扣，而是如披风般披在肩上。
真是……好装逼的打扮。
莫乔默默腹诽了一句。
和威风凛凛的欧米伽比起来，穿着一身病服的自己简直像个讨口子。
吐槽归吐槽，比起谁看上去更酷，他更在意欧米伽外衣下鼓起的那两个形状。
在来的路上，他时不时地留意着欧米伽腰后的两把动能左轮。
只需要看一眼，莫乔就能够轻易不费力地说出收容所内的每一位安保人员所持的装备，不管是他们身上的防护服，还是手中的配枪。
但他对欧米伽所使用的两把枪毫无印象。
从环绕着枪身的闪光图腾判断，不像是某个武器公司批量生产的枪械。
一路上，莫乔都警惕地与欧米伽保持着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也对自己持有同样的戒备，电梯一路坐上来，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沉默的氛围下暗流涌动。
“吱呀——”一声，大门从内部打开。
看见门后出现的那张熟悉的清冷面孔，莫乔感到他的心仿佛漏了一拍。
池楚歌显然也没想到莫乔会出现在这里，猫瞳疑惑地盯着他，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冷冷地瞥了女人一眼，欧米伽一言不发地从门间闪过，径直朝着另一端的房间走去。
“我……”
喉咙因突然的意外哽咽了一下，看到池楚歌毫发无损，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莫乔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收容所有没有对她怎么样，就见她皱起了那双好看的眉毛。
“你怎么又受伤了？我不是叮嘱你照顾好自己吗？”
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原来是腰腹间的绷带露了一截出来。
莫乔将上衣往下扯了扯，有一种小孩子调皮捣蛋被老师发现的慌张。
“啪。”
池楚歌一把拍开他欲盖弥彰的手，不客气地撩起了他的上衣，忽然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凉意让莫乔不自禁地打了个颤。
“嗯……伤口处理得还算干净，包扎得还算整齐。不是你自己弄的吧？”
褐棕色的猫瞳眨也不眨，流露出对莫乔简单粗暴的自我照顾能力的不信任。
“金医生手下一位护士的功劳。”
莫乔老实交代。
“哼。”
池楚歌轻哼了一声，放下衣服。
“难怪。还可以做得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莫乔的错觉，她的话中带着淡淡的别扭情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谁？”
“收容所的人啊！”
莫乔瞪大了眼睛。
“伽玛那家伙不是把你带走，说是你必须接受惩罚吗？”
“哦，那个啊。”
池楚歌以一种十分平淡的口吻说，撩了撩披肩的长发。
“所长没有为难我，毕竟，我也是在为污染研究做贡献呢。”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哪里？”
“什么？嗯，被关禁闭了，一直在实验室做着研究，就当是我不打招呼擅自行动的补偿了。”
池楚歌心不在焉地说。
莫乔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游移。
他觉得从刚才开始，池楚歌就哪里怪怪的，但具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你，”池楚歌的视线停留在莫乔的脸上，“来这里做什么？”
“应你们所长的邀请。”
“所长想见你？”池楚歌不解地抿了抿嘴，“为什么？你把收容所哪里拆了？”
他知道是哪里奇怪了。
所里发生了404事件这么大的事，池楚歌却像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神游在外。
他压低声音，简单说了下今天前不久发生的事。
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池楚歌面无表情地说：
“这样啊，也难怪。”
“你……”犹豫了一下，莫乔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没有其他想说的？”
“什么啊？”
池楚歌的眼珠转了转，一片茫然。
“……算了，当我没问。”
他肯定了刚才的感觉，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换成是之前的那个池楚歌，当听见自己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时，不可能反应如此冷漠，
可能会冷着脸斥责他疯了，可能会表达关心，更有可能会怀疑老狐狸雷蒙德的奇怪举动。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只有“这样啊，也难怪”这六个字而已。
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们是打算在那里站上一整晚吗？”
本已走进房间的欧米伽，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跟上来，又退了回去，用忧郁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莫乔和池楚歌。
“走吧。”池楚歌扯了扯莫乔的衣袖，“别让安魂夫人久等了。”
“安魂夫人？”
莫乔疑惑地眨眨眼，他以为所长是个男人。
仔细回想，并没有人明确说过所长的性别，但从其他人提起所长的态度和语气中，莫乔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池楚歌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地走进房间。
她本就如雪女一般冷淡的面孔，此刻流露着傀儡娃娃一般的了无生气。
莫乔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一走进小房间，他的感官瞬间被塞得满满的。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看向哪里。
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丰富到仅仅是匆匆一暼不足以让他看清具体有哪些东西。
墙上挂满了一张张神情迥异的戏剧面具，惊叫的，大笑的，呐喊的，挑逗的。
房间的四周摆放着古老的木桌，填满桌面的，是一具具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人偶。
信息太过冗复，以至于这几天看惯了楼下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的其他地方的莫乔，此刻产生了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的感觉。
欧米伽和池楚歌在餐桌的两旁找到了各自的座位，轻车熟路。
最后，莫乔不知该看向哪里的视线有了最终的落点。
那是一个正对着他、站在长桌另一头的高大女人。
莫乔从未见过身高如此高的女性，超过八尺有余。
丰满的身体曲线凹凸有致，穿着一件无比形似玛丽莲·梦露那条经典小白裙的长裙。
就连一头金发与红唇，也与那位艳媚的女明星无比相似。
但莫乔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让他动心的美感。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就在他走进房间的那个刹那，安魂夫人刚刚将一根人类的手指吞没在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