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宿主召集

某时某处某地。

“不存在？您是说，像传说的神那样吗？”

少年想拿起黑战车，向前推进。

“不，神是存在的。”

“这怎么可能？神在哪里？”

“‘神’所指的实体，并不存在于现实。但‘神’这个概念，却在语义上是存在着的。我们知道什么是‘神’，可以想象‘神’，也可以用语言描述‘神’。”

少年想了想，眼中忽而露出懊恼之色，在他走神之间，又已损失了一枚步兵。

“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就像克苏鲁神话在物质世界并不存在，我们却可以在精神世界描述它、想象它，甚至以它为蓝本，创作各种有趣骇人的故事。”

黑暗中的执棋人点点头，肯定了少年的想法。

“404的不存在，并不仅仅是物质世界，就连精神世界也寻不到它存在的痕迹。你能够想象吗？”

少年皱起眉头，试图在脑海中描绘一个没有实体、没有概念，甚至在语义上也不存在的事物。

一只苍白如枯藤的手从黑暗中伸出，迅速地吃掉了他的主教。

“趁我思考的时候进攻，您太狡猾了。”

少年不满地抱怨，只能想象着那只手将黑色的主教摘下棋盘。

“怎么样，你能够想象吗？”

挫败地低下头，少年说：

“并不能。”

“没错。在每一个维度上，它的存在都被遗骨抹除。”

“那我们要怎么收容一个根本不存在于脑海里的病人？”

少年扬起他同样苍白的脸。

“这是你要思考的问题，我未来的欧米伽。”

没有血色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少年还想说些什么。

苍白的手却探出黑暗，按下镶嵌在标本罐底座的暂停键。

漂浮在金色液体中的少年头颅被浸泡得发白，白到几乎可以透过他的表皮肌肤看到渗入每个细胞之中的淡金色溶液。

定格在即将眨眼的那一刻，有睫毛与眼皮，但是空洞的眼窝处却是一片漆黑。

“还差双眼睛。”

苍白之手的主人凝视着少年了无生气的头颅标本，喃喃自语。

.....

机械姬去而复还。

第二次站在莫乔与雷蒙德病房前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位莫乔从未见过的男性医生。

眼眶里镶嵌着金色的义眼，任何裸露在衣服之外的部位都已被替换成黏白骨灰所制成的义肢。

“你说这些伤口一觉醒来之后就有了？”

义眼伸出，构成重重层叠的透镜。

“对，莫名其妙一身痛。嘶——你做什么？！”

他怒视着医生。

后者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用镊子擅自从莫乔绽开的伤口处夹下一块带血的碎皮。

“做检测用。”

话是这么说，可莫乔看他随意将样本组织放入试管的动作，根本没有打算好好保管。

装模作样的检查一番，医生直起腰，严肃地对莫乔说道：

“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里？”

莫乔明知故问。

“血液检测，看看是不是污染的副作用。”

他立马猜到所谓的“血液检测”不过是将404的潜在宿主带走调查的借口。

摆出一副对自己的污染情况十分担忧的表情，莫乔并没有提出异议。

“你也跟着一起。”

“我？”

一旁看戏的雷蒙德平静地眨眨眼，放下茶盘。

“理由是？”

医生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平板：

“我听说这几天你的咳嗽比较严重，不排除是污染的影响，最好一起做个检测。”

据雷蒙德的小小鸟带回的消息，404是6小时以前逃脱的。

莫乔知道，雷蒙德已经咳嗽几天了，不可能是404想要占据他的身体而发动的攻击。

除非，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想到了同一件事。

小小鸟带回的消息有误，404在几天前就已经逃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404无法被认知的影响，收容所竟然这么久才做出应对反应。

又或者，有其他原因？

雷蒙德拍了拍屁股，取下一旁雕刻着鸢尾花的银质拐杖，在灵活中的手指上转了几圈。

“那我们走吧。”

怎么老小子看上去还有点开心的样子。

“404嘛，一直听闻，从未近距离接触过。”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老狐狸翘起胡子，眼神中竟然略带一丝期待。

你就不怕自己真成了404的宿主......

莫乔默默地腹诽，跟了上去。

一股死气便从远处的走廊顺着流动的空气向这里飘来。

被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之中的死镇，浓厚的雾气之中，阳光无法穿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和潮湿的气味，毒蛇蚁虫迅速穿过无人的泥路躲进另一处倒塌的缝隙之中。

没来由的，那股味道让莫乔想起了这个画面。

是A-13。

之前与A-13接触过许多次，但没有一次像这样散发着如此让莫乔感到不适的味道。

并不是真正的气味，而是感官更深处的体验。

畸形的喇叭头站在拐角，头顶跟着两只监管者，它用稚嫩的小女孩声音说：

“走路，这个，方向。”

管理员都带着监管者亲自下场了，还说是一场简单的血液检测？

雷蒙德冲莫乔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看样子是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它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莫乔悄悄在雷蒙德的耳边低语。

老人旋转着手中的手杖，敢情这东西不是用来搀扶身体而是用来玩的。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还有心思吹了一声口哨：

“屠宰场，像猪一样挂起来，然后一个个宰掉。”

“......”

莫乔良久地瞪着雷蒙德，终于从他狡猾的笑意中发现老家伙在开玩笑。

牛。

为了遮蔽更深处的感官，不再去感受A-13身上仿佛风穿过枯枝一般的萧瑟气息。

也为了不被雷蒙德气死，莫乔集中精力开始分析现在手中已有的收容小队与404的情报。

发生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用何种方式向收容小队展现他能够骇入认知网络的能力？

不，恐怕没那么简单，雷蒙德嘴上说得容易。

即使他们知道自己可以成为神经漫游者，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自己加入吧，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正想着，A-13忽然驻足，莫乔差点迎面撞上奇形怪状的生锈扬声器。

“你做什么？”他奇怪地看着管理员。

“等待。”

说完，A-13打开走廊旁边的一道门，径直走了进去。

当他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其他几位病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意外眼熟，莫乔踮起脚尖，越过A-13的喇叭头，看向那个高出周围人足足三四个头的巨人身影。

“野兽”咧到耳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锋利的兽牙，下意识地用舌头舔舐着那些龇出嘴唇的尖锐牙齿。

原来是这位猛汉大哥。

莫乔舔了舔嘴唇，悄悄拉了拉雷蒙德的衣袖。

雷蒙德不解：“做什么？”

用目光示意他暗示看向“野兽”，雷蒙德看了一眼高大威猛的男人，回头仍然不解：“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你自己惹到了什么人不清楚？”

“哦，那个啊，别担心，这不是有你在嘛。”

拍拍莫乔的肩头，雷蒙德冲他邪魅一笑。

“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保镖。”

自知已经摸到了莫乔命门的雷蒙德毫不介意他冷漠的态度。

“要想救妹妹，你离得开我的消息来源吗？”

淦。

莫乔心虚地移开目光。

被发现了。

没有了雷蒙德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消息灵通人士，连自己的过去也记不清的莫乔当然知道自己在收容所寸步难行。

本来想要拿捏雷蒙德，结果怎么被拿捏的总是他自己。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