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泛感官共鸣症
“泛感官共鸣症”。
这是后来莫乔从池楚歌口中得知的疾病的名字。
患病的是一对双胞胎，所处的房间就在他和鹦鹉人会面的正上方左右两间。
因为距离过于接近，导致莫乔访问失控时，接入了两姐妹的认知网络。
一个与身边的所有有机体产生感官共鸣，一个与身边的所有无机物产生共鸣。
有人开心时，姐姐会因狂喜而笑；有人剪开纸张时，妹妹会因疼痛而哭。
静水蛇，C级遗骨，感知模块。
两姐妹的疾病严格意义上讲，并不在大荒牦的语言模块与死根的记忆模块范围弧之内。
但姐姐因为从小与身边人的过度共感，导致分不清他人与自身的经历，记忆出现崩溃；
而妹妹因为无法忍受他人任何使用物品的行为，常年将自己关在空无一物的房间，语言能力逐渐退化。
或许是因为上述这两点，又可能仅仅是因为物理空间的接近，让身为易感体的莫乔，在混乱的失控中融合了双胞胎姐妹的“泛感官共鸣症”。
进入了姐姐与妹妹每时每刻生活着的诡异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无形的神经之手从患有“泛感官共鸣症”的病人体内伸出。
开枝散叶，覆盖了周围五十米范围内的所有事物。
他的这个世界还要更加可怕。
静水蛇双胞胎姐妹，只是自己的感官会受到神经之手触及之物的影响。
但在其他污染疾病交错叠加的影响下，不管有没有生命，不管是金属或碳基生物，凡是被神经之手所触及的东西，都会被纳入其中。
莫乔的意识在监管者的坚硬金属外壳中。
身体内的却是地上某个叫不出名字的机械零件，死了一样，除了无意识的自发运动，其他地方一动不动。
无数次切换在瞬间发生。
偶有一次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眼睛刚刚眨了一下，心还未来得及庆幸，就切换到了撒落一地的螺栓上。
监管者们内部也是一片混乱，与昆虫交换意识的庞大畸形身躯相撞在一起，将机器撞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莫乔后来听说，监管者们出现的短暂失控，也是数序公司内部将工厂内发生的一切归咎于A-13管理失误的重要原因。
淦。
意识换到一只小强的身上，他茫然地躲避劈里啪啦落下来的机械碎屑。
虽然听说小强头没了也还能活一段时间，但莫乔可不想体会活着体会当初路易十六的心情。
再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就只能坐等体内残余的污染，慢慢消散。
但是天知道这要多久。
同时还要忍受意识在人类、监管者、鼠虫、金属、泥土、灰尘之间来回切换。
假设他的意识停在一只蚂蚁的身上时，正好被什么东西压成肉泥。到那时自己的意识会怎样？
见识到自己非酋一般的运气，莫乔可不敢赌“黑屏重来”这个选项。
当务之急，是要停止意识流的随机切换，不管是谁在谁的身体内，都比现在这个大乱斗一般的情形要好。
从随机中固定。
莫乔熟悉这种感觉，不久前，他曾在蜘蛛人形状随机变化的认知网络之中，固定过身体的形状。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回到自己的身体才行。
意识中，他睁大眼睛，哪怕迅速切换的视野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也不敢眨眼。
不知多少个不同的画面一闪而过，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应该看到的画面，感受到了人类应该感受到的痛楚。
不敢有丝毫松懈，莫乔立马调动体内那股过载之力。
托异常现象的服，他的体内一会儿是摸不着头脑的鬣狗监管者，一会是受惊的流浪猫，心跳本就快得吓人，
几乎不需要多费力气，熟悉的“怦怦”声就从体内发出共鸣。
无形的声波一圈又一圈沿着他心跳猛烈的身体向外扩散，声波接触到的地方，神经之手周遭的空气不再颤抖。
意识终于得到了固定。
莫乔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连忙起身去查看妹妹的情况。
刚才混乱的几分钟内，他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妹妹。
希望她平安无事。
莫乔是个无神论者，哪怕是考试完全没有复习的情况下也不会跟着室友去求神保佑不挂科。
但此刻，他在心里把所有能够想起名字的神都念了一遍，祈祷他们保佑莫铃。
莫铃不在她之前的那个地方。
看着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莫乔感到心中一揪。
意识回归原位的不只有他自己，还有几只阴魂不散的鬣狗。
他们跳至高处，扬起畸形的头颅，执行着A-13的命令，寻找莫乔的踪迹。
莫乔踹走一只被监管者上身的老鼠，焦急地寻找着莫铃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机器被撞得乱七八糟的角落，他发现了莫铃。
不仅仅有女孩，还有一只监管者，就在她的身旁。
这个发现让他眼皮不由得抽搐，当他走近看得更加清楚的时候，莫乔的呼吸几近暂停。
妹妹的身体里不知是谁的意识，不是监管者或什么受惊的动物，
因为她的身体躺在地上，面对近在咫尺的监管者举起的利刃，也丝毫不察。
以现在这个距离，来不及了！
眼看监管者锋利的利刃细肢将要再一次洞穿妹妹，莫乔顾不了那么多，他那双发红的眼睛里只有一个身影，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进入那只鬣狗的身体！
“怦怦，怦怦！”
陡然提升的心跳速度让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或许是神明们听到了身为这个认知网络的主人的他的心愿，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在松开固定力量的下一秒，莫乔立刻看到一只高高扬起的利刃之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并且正在以难以阻挡的刺向失去知觉的女孩。
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去纠正行刺的路径，在空中偏了一点点，紧挨着妹妹的衣服擦过。
利刃紧紧地陷进地面，拔也拔不出来，他干脆舍弃这具身体，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就在此时，另一只监管者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已然跳到了他的身后。
鬣狗四肢蓄力猛地发力跃起，闪着寒光的利刃直取莫乔头颅而来。
义肢过载的心跳频率还在加快，更多的无形声波从倒在几米开外的莫乔的身体传出。
只是这一次，声波不再抑制神经之手。
被声波触摸的神经之手，周遭的空气震颤的更加猛烈，
肆意狂放地往外覆盖，沿着垂直的墙壁伸向天花板，将原本几只倒挂在天花板上的漏网之鱼悉数囊括。
“怦怦，怦怦。”
莫乔仿佛听到风筝线被扯断的声音，他的意识被拉长扩大。
不仅仅是在这一只监管者体内，他感到自己无处不在。
在莫铃体内、在老鼠体内、在每一根掉落在地的零件上、在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上。
更重要的是，他在所有的监管者体内。
义肢过载放大的感官，让所有的画面像是慢动作一般。
那只已经跃至空中的监管者的动作无法停下。
莫乔想要改变攻击的轨迹，但意识被扩展至无限大的他，无法像操控单个物体那样做出精确的反应。
意念一动，监管者的利刃发生了微小的偏移。
但地上的自己的身体也向同样的地方发生了偏移。等同于没有任何变化。
躲不过去，怎么办？
恍惚间，莫乔在监管者体内感知到了那个东西。
被池楚歌称为“生命核心”的模块。
二级以上的监管者体内有注入了巨兽因子的‘生命保护协议。
随时可以将生命核心转移至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甚至是跨越躯体的限制，将生命核心转移至另一只监管者的体内。
生命核心不消灭，即使全身骨头折断，监管者也不会死。
既然如此......！
他没有在那只监管者体内找到生命核心。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另一只相隔不远的监管者身上发现了它。
利刃马上就要落下。
意识同时存在于所有监管者体内的莫乔，立刻将生命核心物归原主。
然后，就在利刃即将贯穿他眼球之时，利用体内的过载余热，从内部捏爆了监管者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