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群兽贝希摩斯
“贝希摩斯原型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鹦鹉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是回想在数序公司的不堪记忆引发了一阵头疼,长在齿轮上的一根手指在熔体造物上流动,流到鹦鹉人的额头旁,按压肿胀的太阳穴。
“这个得先从‘帝王计划’说起。‘帝王计划’,是数序公司意欲将巨兽遗骨武器化的一系列尝试。”
“武器化?”
莫乔惊讶地瞪大了裂成了数十瓣的双眼。
光是一块小小的大荒牦之骨,就能够对他的认知造成如此深层次的扭曲,数序公司竟然打算将认知疾病武器化?
莫乔问道:
“怎么武器化?”
他脑海中浮现了这样的一个画面:用巨兽遗骨制成枪械,被子弹打中的人,将会变成和他一样的精神病。
但总觉得不对劲,这样的构想太简单粗暴了。
鹦鹉人摇了摇头。
头皮、头骨、脑组织以及分散的五官,连带着和之连成一个整体的其他组件,一同在浑然一体的熔铸之物上晃了晃。
“具体我并不了解。我在专门负责研究并提取巨兽因子的遗骨实验部,‘帝王计划’拥有严密的下属组织架构,每个部门互不知情对方在做什么。”
“贝希摩斯原型机,原型机......难道说它就是成功武器化的样品之一?”
“或许吧。”鹦鹉人模棱两可地说,“在我离开‘帝王计划’的时候,贝希摩斯还只是一个概念产物,并没有真的落实推动。”
“什么概念?”
鹦鹉人说出了一个莫乔曾听过的词:
“群兽的集合。”
群兽。
巨兽的遗骨。
莫乔打了个寒颤,“群兽”的意思,会不会指的是集聚在一起的巨兽遗骨?
鹦鹉人点点头,肯定了莫乔的想法,他解释说:
“当时我所在小组负责的研究课题,就是‘突破异种巨兽的遗骨不相容性’。”
想起还在自己脊椎义肢内的名为“死根”的巨兽遗骨,莫乔急忙追问:
“如果体内有两种不同类型的遗骨,会怎么样?”
“双重感染,这是最好的情况,就像一个人又有幻听,又有精神分裂症。”
“最坏的情况呢?”
“污染失控,两枚遗骨互相争夺同一具身体,产生的污染纠缠有可能导致患者堕落成噩梦脑。”
虽然身处的世界观诡谲了一点,但自己的神智还很清晰,和在A-13的精神污染中完全不一样。
莫乔略微放下心来,暂时不担心自己变成噩梦脑,将注意力转回贝希摩斯之上。
他斟酌着用词:
“你离开时的研究情况怎么样?有所突破吗?”
谈到关键问题,鹦鹉人选择了三缄其口。
沉默良久,他缓缓地说:
“在研究的进展问题上,恕我保密。”
见鹦鹉人表情坚决,莫乔换了一个策略,想旁敲侧击,引出一些信息来。
“其他都说了,这个为什么不能说?”
“我或许离开了‘帝王计划’,但小组其他的同事还在。我可以告诉你贝希摩斯以及帝王计划是什么,这些都是组织内可公开的信息。但研究进展是部门机密,我不想给他们平添风险。”
没想到鹦鹉人还是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听了他的话,莫乔也不打算再纠缠。
他还是从鹦鹉人的语焉不详中,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研究进展是机密,哪怕是从“帝王计划”离开的鹦鹉人,也没有透露研发进度。
但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却直白地要求自己把原型机带给他们。
说明他们已经知道,贝希摩斯的研发不仅获得了理论上的突破,进入了实际的生产阶段,甚至已经研发成功。
那个面具男所在的组织,触角伸进了数序公司的内部,能够获取如此庞大的寡头公司的机密信息,说明对方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挟持妹妹的神秘组织的来历,莫乔大致有了几个猜测。
“假设,贝希摩斯原型机已经成功被制造了出来。会被存放在收容所的哪里?”
“地下。”鹦鹉人不假思索地说。
“我去过地下一层,那里只有通风管道和机房。”
“我是说更深的地下。”
“更深的地下?”莫乔扬起挂在椅子扶手上的眉毛,“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眉头紧皱,鹦鹉人视线左右游离,露出踌躇不定的神色,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说:
“因为‘母体’在那里。你在地下一层,是不是听到了类似电脑主机运转过载发出的轰鸣声?”
“对,嗡嗡的声音,隆隆作响。”莫乔闭上眼睛回忆。
“那不是机房的噪音,而是‘母体’的叫声。”
莫乔皱眉,最近这段时间他就跟个幼儿园小宝宝一样,一天学一个新词,现在又来了个“母体”。
鹦鹉人解释说:
“数序收容所的重要资料,都存在活体生物的身体里,我们管那庞然大物叫做‘母体’。”
“生物信息技术?”
“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收容所的母体就在地下。”
“可这和原型机有什么关系?”
“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我所说的收容所的重要资料,并不是指账单密码个人资料一类的数据流。”
接着鹦鹉人一字一顿地说:
“而、是、污、染。”
“污染?这玩意儿也能够被收集存储吗......”莫乔喃喃自语。
鹦鹉人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说:
“贝希摩斯是巨兽遗骨的集合,也是污染的集合。如果它真的被制造出来,一定会释放大量污染,只有存放在母体的附近,让母体吸收存储污染,才能维持稳定。”
不然整个收容所方圆八百里,早就变成精神病狂欢聚会了。
“我怎样才能靠近母体?”
鹦鹉人摇摇头,说他也从来没有下去过。
莫乔不死心,不由得向鹦鹉人靠近了一些。
“一定有办法吧?”
“如果你加入收容小队,说不定可以。我听说他们会定期给母体喂养污染,当然,只是听说,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
收容小队,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这么熟悉?
头疼感随之涌现,死根遗骨的污染作用显现,当莫乔想要在破碎的记忆中搜寻这个词时,脑袋仿佛要炸开的疼痛搅得他脑子疼。
鼻尖浮现若隐若现的咖啡苦香,头疼开始渐渐地缓解。
他想起来了。
第一次和池楚歌见面的时候,冷眉冷眼的瓷娃娃曾这样对A-13这样说:
“你想要新玩具去收容小队面前哭,让他们再给你抓一只回来。”
看来收容小队执行的便是抓捕污染者的外勤行动。
“我明白了,谢谢你。”
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十分明了,莫乔要想方设法接近母体,加入收容小队或许是个选择。
但他打算再问问雷蒙德,那老家伙虽然老是给自己挖坑,但耳听八方的开膛手教父并非浪得虚名,可能有其他更好的途径也说不定。
这次自己可不会再傻傻地和他做什么狗屁交易,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打破自己“尊老爱幼”的原则。
莫乔看见鹦鹉人的嘴唇翕动,似乎正在对自己说着什么,但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仔细一看,原来竟是自己正在从那高大完美的万物铸造物上脱离。
怎么回事,难道是大荒牦之骨出现了问题?
正疑惑着,莫乔感到原本灼热的体温骤然降低,他正被什么东西快速拉离鹦鹉人的认知网络。
守在门外的池楚歌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推开房门,椅子东倒西歪,莫乔侧身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鹦鹉人一脸无措地站在一旁,对她说:
“砍刀像梦游者那样冻僵?”
看也没看不知所云的鹦鹉人一眼,池楚歌径直跑到莫乔身边,查看他的脉搏与瞳孔反应。
“怎么回事?”耳机中的雷蒙德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寻常。
“不知道,莫乔忽然倒下了。瞳孔放大,脉搏异常紊乱。”
“大荒牦还在他的体内吗?”
池楚歌握住莫乔的手腕,吃力地将男人青筋凸起的手臂翻过来。
结实的手臂正中央,一块长条形的物体正潜伏在伤口之中有力地跳动,即使是缝合的纱线也盖不住从皮下泄露的隐隐红光。
“对。”
“快取出来!”
开膛手教父难得的失态语气把池楚歌吓了一跳,她浑身一颤。
“帮我把他扶到椅子上去。”她对鹦鹉人说。
见鹦鹉人一脸茫然,反应过来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认知世界里,池楚歌轻咬住下唇,将莫乔的手臂环绕在肩上,艰难地站起来。
“你们那附近有多少污染者?”雷蒙德问。
同一层楼加上正对着的上下两层,池楚歌吃力地回答:“几十个吧。”
“动作快一点,否则你就要和我那亲爱的室友说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
雷蒙德沧桑的声音此刻听上去十分沉稳,但是说出的内容却又让池楚歌感到无比惊悚:
“访问他人的认知网络本就是一件风险巨大的事,再加上双重遗骨的污染失控,以及他易感体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你亲爱的病人此刻,正在和附近的所有感染者共感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