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认知世界与物质世界
抿了抿嘴唇，池楚歌开口：
“他被收容小队捕获的时候，我也在场。被送上浮空艇的时候，就已经对他进行了搜身，那个时候，他的身上还没有这支原子笔。
从那时起，他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拿到这支笔的？”
“更不用提，笔是数序公司的特制，只用于收容所，而他此前从没有涉足过这里。”
雷蒙德的补充让整件事显得越发诡异起来，他思索了一会儿，撇撇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着于一支笔，是谁中途塞给他的也说不定。”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收容所里有他的同伙想要帮助他逃跑，为什么选择一支笔？直接递给他一把刀不更好？”
怀疑的目光在淡定自若的雷蒙德与天花板上游离，池楚歌轻叹一口气，她并不相信雷蒙德给出的解释。
“而且还有一件事。”
“嗯？”
“维罗妮卡还问到，原子笔的库存与记录对不上，多了一支。”
“多了一支？”
“没错。”
“说不定是哪个粗心鬼弄错了也说不定。”
“不，在三天前的早晨，他们还清点过库存，那时一切正常。
异常是从那个清洁工捡到那支笔开始的，明明就是收容所的款式，和其他笔都是同一个生产批号，但是笔却多了一支。
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后勤才会在矫正测试开始前拿走这支多出来的笔。”
“你说了很多，但我还不明白你的重点。”
“我想说的是，他只有一个机会拿到这支笔，那就是在矫正基准测试之中。”
池楚歌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知道我这几年在研究巨兽遗骨与认知污染，对吧？”
雷蒙德没有接话，他低头用小银勺搅拌着红茶。
“你当然知道，毕竟，什么事都瞒不过‘开膛手教父’。”池楚歌轻哼一声，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她接着说：
“我遇见过很多个精神病人，有的患有妄想症，有的是幻听幻视。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是认知这个世界的，或者换句话说，世界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有任何进展吗？”雷蒙德终于从红茶的漩涡之中抬眼。
“很遗憾，暂时没有。因为技术的限制，我无法直接通过他们的五识去感知世界，只能依靠他们的转述。你也知道，二手资料总是存疑的。”
“而你觉得，在那小子身上，你或许可以破解这个谜题？”
“对。”
“哦？理由是？”
“他患有‘时间非连续性综合症’，在他的感知中，时间是被打碎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心脏过速会诱发记忆的丢失，从上一个记忆碎片到下一个记忆碎片，在他看来，就像是忽然‘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一样。”
顿了顿，池楚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A-13想利用精神污染分裂他五识的那时刻，因为心跳的加速，诱发了病症，丢失的记忆碎片又回来了。
他回想起了第一天遭遇食腐者时发生的事，五识和五感全都呈现出当时那个时刻的感知，在他的认知中，是不是就像是忽然穿越到了三天前？”
“......”
“......”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一时之间，房间内只听得见热水在银水壶中的冒气声。
半晌，雷蒙德悠悠开口：
“你是想说，他觉得自己穿越到了三天前？而且不仅如此，还把当时握在手中作答的原子笔，也一并带去了三天前？”
池楚歌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怀抱在胸前：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疯狂，而且——”
“而且你也知道，‘穿越到三天前’只是他脑中的认知世界，而‘将笔带去三天前’却是实际的物质世界。
你是想告诉我，物质世界会因为人的认知改变而改变吗？”
雷蒙德认真地发问，老人的眼睛虽然苍老，但却炯炯有神。
在他不认可目光的压力下，池楚歌无力地移开目光：
“我知道这很离谱，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你明显连自己的脑子里的想法都没有理清楚。年轻人，要么相信自己，要么相信这个世界，在中间摇摆不定最可怕。”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你觉得我知道答案，不是吗？”
池楚歌闭上眼睛，如数家珍般说道：
“雷蒙德·蒙利，出生于理想国大都会第六区的鼠巷，六十一岁，最起码官方记录上的年龄是这个。
二十五岁之前，你都只是个街上的普通混混，直到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你所在的帮派发动了对数序大厦的自杀式袭击。一百多人，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
而自那以后，你的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从一个普通的混混，一路打拼成为大都会为数不多活着的传奇。
你既为公司做事，却又帮着街头小子们，无数次从秩序官与敌对帮派的枪口下逃生。”
雷蒙德静静地听着池楚歌讲述自己的光辉过往，嘴角的微笑藏也不藏，甚至还带着些少年意气风发的得意。
“没有人能够抓住你，如果不出意外，你可以一直逍遥自在。
但是十年前，你却带着两个黑色手提箱，自己主动向秩序官自首。而那两个黑色手提箱，据传装着几位女性的子宫，刚剥下来不久，装在福尔马林的罐子里。
你也因此在众多称号之外，再获得‘开膛手’的别称。”
“原来都十年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雷蒙德感慨道。
“听着，我不关心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变态的行径。我只想知道，在三十年前的袭击中，你究竟在数序大厦获知了什么？”
“这和你的研究似乎没有关系吧。”
“当然有！”
池楚歌难得地较真，提高了音量。
“坊间传言，你在大厦里见到了数序公司的创始人陈镜舟，你从他的口中，知道了某个关乎世界的秘密。”
“你认为这个秘密和巨兽遗骨以及认知污染有关？”
池楚歌点点头，这正是她来找雷蒙德的理由。
“呵呵，小女孩，我先不和你讨论传说真假与否。但做教父的朋友可并不容易，你确定你能够承受我开出的价格？而且，这也不像是你的作风。”
对雷蒙德这种在收容所内搞拉帮结派的不法分子嗤之以鼻，才更符合池楚歌一贯高傲冷漠的行事方式。
池楚歌站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淡淡地说：
“你误会了，我没打算和你做交易。”
“哦？那你特意跑这一趟......”
“你是最有可能知晓认知污染真相的人，我想让你听听我的理论，再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可不免费。”
“不，你已经告诉我了。而且我已经知道，我的理论大方向是正确的，就算有偏差，也不会差得太远。”
雷蒙德轻轻皱起眉头，除了指出池楚歌话中的矛盾，自己可一句话都没说，她是怎么.......？
池楚歌莞尔，纤纤玉手将耳边的白色碎发拢起：
“老狐狸，虽然你一直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我看得出来，你非常在意我说的话。证据就是——”
她伸出手，指向雷蒙德手中捧起的精致银茶杯。
“从我开口讲述时起，你一口红茶也没有喝，这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