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原子笔
银币灵巧地在手指间翻动,雷蒙德悠闲地半倚在床上,蓝色的眼睛半眯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古老的银色钱币翻动时反射的闪光。
马斯基兄弟还欠自己两个人情,但他保不准自己需要哪两个懦弱的废物做什么,就凭他们两人那猥琐胆小的性格,任何行动类的任务是没指望的。
雷蒙德盘算着当两个替死鬼也许不错.
“死人不会说话”,这句俗语仿佛就是为舌头与喉管被残缺症“吃”掉的两人而生的一样。
他们可能没有想到,在当初要求教父为两人换到另一个病人们更容易欺负的片区的时候,将来要回报给他的,竟然是两人的性命。
唔,但这样的人情来往似乎有点不划算了,其他朋友如何评价自己也是很重要的。
银币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翻了几个圈,稳稳地落入雷蒙德掌心。
他下定决心,马斯基兄弟以后就不再是“兄弟”而只是马斯基了。他只要一个人,至于是哥哥还是弟弟,由他们自己定。
这样也好,雷蒙德本就对欺软怕硬、仗着和自己有点关系四处搞霸凌小帮派的伪君子没什么好感,留着一个人,以后也还有用。
“咚咚。”
敲门声响起,雷蒙德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他应该没有访客才对。
他拿起枕下的一把小银梳,梳了几下银白色的头发.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他喜欢银器,刚开始只是某位家庭从商的污染者送的一套银质茶具,紧接着就是银梳、银币、银纽扣、银杯,他合理怀疑如果不是太过私密怕被当作是变态,他甚至还会收到银丝内裤。
他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装,风度翩翩地走在桌子旁坐下。
正好,到下午茶的时间了。
几秒后,白色门扉打开,外面站着的是他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雷蒙德笑了起来,八字胡一上一下地翘动:
“这不是我们年轻的天才医生吗?找老雷蒙德有何贵干?”
池楚歌兀自走进来,没有理会老绅士的恭维。
女人怀抱着一个棕色的档案袋,白色的柔软卷发高高束起,平添了几分干练,怀抱着一个棕色的档案袋,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女孩子老是板着脸可不太好,青春永驻的秘诀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心态。”
“我可不想听满是皱纹的老爷爷给我科普美容。”
池楚歌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她拉开一张椅子,在雷蒙德对面坐下。
“喝茶吗?”
“我喝咖啡,但红茶也可以。”
雷蒙德倾身为池楚歌倒上,称赞道:
“你比我的室友有品味。”
说起莫乔,池楚歌的视线游移到那个空着的床铺,说道:
“我听说你的室友两天前在活动室把四五个病人揍了一顿,全都被关进禁闭塔。他为什么动手,你有头绪吗?”
雷蒙德眼中含笑:
“你是在问我,还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在向我确认?”
“是我让他去找你的。”池楚歌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但你最好没让他替你去送命。”
“他能杀死二级监管者,区区一位禁闭塔中的蜘蛛人何德何能取他性命?倒是你,据我所知,你们二人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
雷蒙德眯起眼睛,一双老狐狸般的精明瞳孔闪烁着玩味的光。
“我有我的理由。”池楚歌淡淡地说。
“好吧。”雷蒙德耸耸肩,“虽然我对人们的秘密很感兴趣,但不强迫女士才是绅士的作风。而且我猜你也不是来找我闲聊的。”
池楚歌面无表情的脸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她正襟危坐,从档案袋里拿出两样东西。
一份文件,以及一只装在密封透明袋子里的原子笔。她把文件递给雷蒙德,说道:
“这是一位在E区工作的护理员提交的记录。他原本负责转移被收容小队抓住的病人,移送至诊疗室等待医生进一步检查。”
雷蒙德接过资料,略有兴趣地翻了翻:
“我知道那件事。他和其他两位同事,后被发现是食腐者,趁职务之便从污染者身上盗取植入物。很巧,东窗事发时,我的室友也在场。”
“你的‘小小鸟’还告诉了你些什么?”
“和记录上的差不多,我那英勇神武的室友在昏迷中途醒来,戳穿了食腐者的阴谋,并致瘫了一只三级监管者。
他穿上护理员的服装,想要蒙混过关逃出收容所,中途被A-13识破并制服。他本应该被关进禁闭塔的,但听说他的主治医生对此提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
深蓝色的眼珠一转,雷蒙德表情狡猾地锁定在池楚歌身上。
“他只是自保,一来就被关入禁闭塔隔离,不利于我后续的治疗。”
池楚歌面不改色,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她和雷蒙德心知肚明,这不过只是一个借口。
“所以呢?这些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你看这个。”
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向资料中的其中一行,上面写着:
“......编号24602以利器相威胁......后来我才看清那是一支原子笔......”
她把桌上的密封口袋推至雷蒙德的面前:
“食腐者口中所说的,就是这支笔。”
雷蒙德没有接话,而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三位护理员,或者说食腐者提交的记录中,均没有提及支原子笔后来的下落。
于是我让维罗妮卡做了一番调查,那支笔在一片混乱之中滚落至储物架的下方。
一天后,也就是大前天,一位刚开始来这里工作的清洁工,在打扫杂物间的时候发现了它。”
抿了口温热的红茶,池楚歌继续说:
“她知道原子笔都储放在隔壁房间。而那天是小姑娘第一天上班,战战兢兢,不敢多问也不敢出错。
担心库存数量和记录对不上,于是她清洗了那支笔,将它和其他笔放在一起。”
“可怜的小东西,只是一支笔而已。”
雷蒙德惋惜地摇头。
“时间来到两天前,A-13将莫乔带去做矫正基准测试。在测试开始的半小时前,后勤做准备工作时,从储物间拿走了那支笔,放在测试房间。”
“同一支笔?”
池楚歌点点头,“对,同一支笔。”
“然后呢?”
“昨天我在测试后的房间内,拾到了这支笔。你看这里,”
透过密封袋握住笔身,翻了一转,一大片深绿色污渍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我检测过这片污渍的成分,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雷蒙德一语中的。
“三级监管者的血?”
“对。不过更准确的说法是‘生命液体’,它们是我参与制造的仿生体,严格意义上讲没有‘鲜血’。”
“到目前为止,因果听上去很合理。”
第一天,莫乔被送入收容所,与食腐者和监管者发生战斗,笔在打斗后滚落。
第二天,一位初来乍到的清洁工找到了这支笔,清洗后放回原位。
第三天,后勤人员将笔从储物间取出,放至矫正基准测试的房间,当天池楚歌在测试房间拾到它。
而现在,第五天,笔被带到雷蒙德面前。
池楚歌深吸了一口气,她对于等会要说的话感到一阵不安。指尖蘸取了杯口的些许红茶,她翘起小拇指,在桌上画了一条直线。
“如你所说,这个线性逻辑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只有一个疑问。”
雷蒙德在那条线起始的部分画了个圆圈,打上一个问号,替她说出了那个疑问:
“唯一的问题是,在最开始,我的室友是如何拿到那支笔的?”